[叶春生]岭南建筑民俗的现代演绎

    四、建筑民俗的演绎

    民俗有一定的惰性，相比于衣饰、饮食民俗，它变化得慢一些，从古窑洞到干栏式到竹筒屋、四点金、下山虎到花园式洋房，经历了多少世纪，但在现代科技高度发达、全球经济趋向一体化的今天，世界的时空也缩小了，建筑民俗的传播也加快了步伐，出现了五彩缤纷的局面。

    1．继续打“山”“水”牌。“与山水相依，与天地共融”，这就是建筑民俗万变不离其宗的底蕴。依山傍水依然是人们的最佳选择，近期推出的许多楼宇，都打这张皇牌。“江南世家”的卖点便是：“山水有源品自高”，阐释为：拥有山景、湖景、中心花园……并给你一个浪漫的遐想：与亲朋好友泛舟湖上，于青山碧水中体验凉爽，于山水胜地中品味悠闲。还推出了一个“环湖半山纯别墅区”，格调更加高雅。紫荆花园唱响的是：“我们的家坐落紫荆花园的半山上，山风穿过一道道美丽的绿瀑，把清新得可以罐装的空气，和白玉兰的清香，带入满室清凉。”还有什么“背靠白云山”、“面迎黄歧峰”、“远眺云山胜景”、“依将军青山，揽天河美景”之类，都是在“山”字上作文章。在“水”字上出卖点的也不少，如海琴湾：“无敌江景第一排”；丽景湾：“水边的香格里拉”；珠岛花园：“大型临江生态花园”；富泽园：“一线江景，二线价格”；广地花园：“凯旋广场——在水一方”。真是“一切因水而永恒”（洛涛居），正符合传统民俗“得水为上，藏风次之”的心理。

    2．再打“环保”牌。“环保生态园，风水龙脉圈”已成为理想住宅环境的主旋律。其实环保之事，古已有之，古人早已懂得香花绿树之风水要义，知道花草树木不但可以美化环境，调节气候，净化空气，抑制噪音，有些花木还可富集微量元素，清热杀菌等。现代的生态环境不但要有山有水有树有花，还要有历史人文环境；不但要有“人工化”的小区生态，还要有仿如故乡的自然生态。人们希望工作之余，能在芳草萋萋、浓荫如盖的庭院里纳凉小憩，有流水、喷泉、香花、金鱼，还有绿棚下的石板桌椅，打造一个自己的生态家园。所以，文昌阁标出的卖点是：户户有私家花园。中海名都标出的是：清新幽雅的园林景观，蕴涵着一份新加坡式的生活方式。珠岛花园：大型临江生态花园，绿化率达60%。“高绿化、低密度“已成为人们的普遍要求”，“尊荣自然”、“与人为本”成了许多小区的口号。还有什么“绿静家园”，“城中绿洲”，“苏州园林中庭”，都是打的环保牌。更有加上环保教育，污水处理，废品回收，太阳能利用等，向环保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再有，环保的象征意义也在延续和拓展，向国际化、智能化迈进。过去认为，住宅周围树木干枯而死，是地力用尽所致，视为凶宅，其实这是物象造成的一种民俗心理，其中有偶然的因素，也有可科学的原理，如枯树周边的土质、地下水的影响，树种的习性等；现在有些小区在主干道旁栽塔松或侧柏，仿如陵园公墓，业主不予接受，同样碍于这种象征价值取向。本来从科学的理念出发，松树可放出臭氧，有杀菌功能，柏树放出的挥发油，可调节神经，松柏还有常青的意义，但都被传统的民俗理念所压倒，认为那是陵园、公墓之物，象征死亡，于是，发展商不得不移走松柏而栽种其他。有些社区还标出：与国际接轨的经典豪宅，智能化设施，恒温泳池，高贵的服务等。

    3．时尚“文化”牌，是人们向往高素质人文环境的理想。所谓“打品牌战，唱文化戏”，说明商家已深谙此道。“文化别苑•一方雅居”的广告词可为代表：“毗邻岭南艺术之都——广州美术学院，书香墨气，致远清新，文贤雅叙，鸿儒往来。”怡乐花园标榜：“依畔中大，重金点缀书画真迹，高素质的精英，将带动社区鼎盛的人气”。奥林匹克花园继“运动就在家门口”之后，又打出了“奥林匹克请来北师大”的教育牌，还有南国花园，声称请来了许多名教授、名作家、名画家，大师级的音乐家、舞蹈家等，创办了南国精英教育系统；锦绣香江还要霸气，宣布“将与中国南北两所国际著名学府中大、北大合作，力图以‘全程超常规’教育模式，打造一流的‘国际化学区’。”还有不少社区以设立英文幼儿园，英豪学校，大型会所，恒温泳池，娱乐中心等招徕业主；还有以国内外知名的园林、建筑、音乐、雕塑品牌来增加其文化氛围的，如建社区标志、风水球、音乐喷泉等，以展示其欧陆式情怀、加勒比湾风情，连小区的命名也尽量洋化，什么莱茵花园，蒙地卡罗山庄，圣地亚哥广场，巴厘岛会所，地中海广场之类，直接间接，打的都是文化牌。这是温饱解决之后群众趋向的一种心理，表明了建筑民俗已和人文环境融为一体。

    4．动土、乔迁风俗的异化。过去建房，动土必择黄道吉日，上梁还要择吉时，放炮、挂红，书写“上梁大吉，姜公在此”的符镇。现代把“动土”称为“奠基”，也要择日，农村尚依通胜惯例，城镇则择个带“8”字的日子，如3月8日，象征又生又发；6月18日，取意一路实发；12月28日，谐音实易易发等。若这些日子恰逢双休日，则更佳，请位头面人物来参加奠基典礼，拉上有关单位献个花篮祝贺，雇个军乐队吹打造势，报上一登，社会便知道某家或某地盘的来头，设关卡的自然松绑，收保护费的也不敢来骚扰，因为某某领导亲自来奠基，同样起到“辟邪挡灾”的作用，比过去所谓“姜公在此”，还够意思，某领导实际上就充当了现代姜公的角色。

    在建筑民俗中，这种消灾除禳的愿望往往还通过一些特殊的符号、形体、数字、色彩来完成的，如太极八卦图、石敢当、照妖镜、红布、红纸等，以消除人们的恐惧心理，除去巫术意义之外，还可起到一定的点景、变景、识景、象征和美感作用，激发观者的敬畏情绪，神化空间而牵人神往。现在农村住宅竖石敢当的有，挂太极图、八卦镜的也有，城市大型建筑物前做风水球、喷水池、石狮子的也有，屋村前多有象征性标志建筑物，大厅拼有各种象征性图案，实际上也是一种镇煞手段，此中有物镇，也有符镇，是一种现代民俗心理或审美情趣的调适。

    过去乔迁，除择日宴客志庆外，搬家时十分讲究“粮草先行”，有七样物品必须先搬进去，即：米、水、利是（红色、置于米桶上）、碗筷、火炉、畚箕、扫把，还有人带一把老屋的泥土。进去后要放炮驱鬼，拜宅基神。还有许多禁忌，如孕妇不要参与搬家，怕动了胎神，不可生气，不说不吉利的话，不要打碎碗盆之类的物品等，不过是求个平安吉祥的征兆，来满足人们的心理罢了。现代人乔迁，农村还是少不了这一套，除按通胜指引的日子外，还结合宅主的命格、生辰以及住宅的座向加以考虑，即使不太讲究的人也不会在清明节期间搬家，那是传说中墓门打开，鬼出来的日子。搬迁前要“净屋”，拜四角，进去后要摆“进宅酒”，亲友贺以镜屏、字画等，先行物品虽没先前那么烦琐，但米缸、水桶、利是封是少不了的。城市则由搬家公司统一“搞掂”，亦有些搬运工稍稍地拉尿“拜四角”以镇邪，或吐口唾沫代替，等等。行为是简化了，但心理的象征意义依然存在。

    当今世界，科学昌明，传统的建筑民俗，也在裂变中演绎，不少人在研究，用现代科学去破译和改造古老的“风水术”，使之融文化性（风水意象）、科学性（生态学方法）和实用性（节能、避风沙等）于一体，美国著名学者开文•林奇早在20世纪60年代就肯定，中国风水是一门“前途无量的学问”（《都市意象》，台湾太隆书店1982年版）。著名的华裔建筑设计大师贝聿铭的杰作——香港中银大厦所体现的传统与现代的融合，中西理念的协调，阴阳平衡与建筑环境的和谐，已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如何用科学的观点去剥开建筑民俗中迷信的包装，使其为人类的居住环境建设提供科学的服务，也是我们民俗研究的一个很实际的课题。希望我这篇文章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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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来源：中山大学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2007-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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