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廖廖 来源于:中国艺术传播网
有的艺术品是时代的产物,与一个时代同时诞生,仿佛时代的胎记。有的艺术品是时代的饰物,依附在时代身上,仿佛一个时代的纹身。无论如何,艺术无法脱离时代而独立存在。
中国的行为艺术滥觞于20世纪80年代,这块带着伤痕、救赎、悲壮和仪式感的胎记与80年代充满理想主义和历史使命感的时代底色几乎浑然一体。三十年过去,理想主义早已褪色,崇高精神淹没在犬儒与拜金之中,所谓的历史使命也在泼皮的哄笑中退场——这块80年代的胎记在光阴中逐渐模糊。
当消费主义、娱乐至死和景观社会成为时代的主流,新时代如何把自身的镜像投射在行为艺术的观念上?85后和90后行为艺术家登场之后,他们的肉身又采取何种姿态面对这个时代:对抗、妥协还是游戏?
一、中国行为艺术的流变
如果要选两个重要的关键词来描述中国过去30年的行为艺术,那就是自虐与仪式感。60后、70后两代艺术家生于红旗下,身体成长于文革中,理想破灭于80年代末,这一代人的生存环境和文化背景,让他们有一种天赋的文化使命感和家国情怀,那个时代也奠定了他们创作行为艺术的基调:肃穆、伤痕、束缚、牺牲、救赎、暴力、悲情与仪式感。
80年代的行为艺术大多涉及包扎和捆绑的主题,在当时许多代表性的作品中,艺术家用白布把身体包裹起来,象征着精神的创伤与灵魂需要拯救。行为艺术家把肉身当作公共的身体,他们提出的是文化、权力、体制、消费主义等宏大叙事的命题。
90年代的行为艺术中的身体回归为私人的身体,遭遇了80年代末的理想破灭之后,艺术家又面临艰难的生存危机,在这一时期的行为艺术中,艺术家大多通过对身体的自虐,挑战个人身体的极限,折射出个人生存的困境和追寻文化身份。
西方的行为艺术基于存在主义的哲学,更多地指向追问人的肉体和精神的存在本身。而中国的行为艺术一开始就背负着沉重的历史使命感和对抗精神。60后、70后的行为艺术家并不单纯地把“身体”看作艺术观念的工具,而是把“身体”当作集体的一份子,当作对抗的工具,他们需要通过肉身这个工具,把对传统文化与权力体制的愤慨和积郁,充满悲情地倾泻出来。因此60后的艺术家把自己当作文化的拯救者,70后的艺术家把自己当作权力的对抗者。
到了85后这一代年轻艺术家,他们不再背负沉重的文化负疚感和历史使命感。新时代青年成长于经济崛起、世风万变的快餐时代,他们的共同经历比较少,比起60、70后,他们缺乏集体回忆,也缺少英雄主义,他们对集体没有归属感,也从来没有迷信权威偶像。他们更自由、更开放、表达的欲望更强烈,对价值观和使命感并不看重。
新一代的行为艺术家无意与西方艺术青年一样,宣称自己是艺术体制的终结者,也无意与中国的前辈一样,站在文化与权力的对立面成为对抗者。新一代的艺术家更关注自我的世界,他们的压抑与焦虑更加个人化,他们与60后、70后把个人的焦虑建立在传统、集体与体制的宏大背景上不同,85后新青年不愿意把个人摆放在宏大历史和文化背景当中。但是与泼皮玩世的自嘲与满足又不一样,85后的艺术家并不满足与现状,他们追求个人的空间的拓展,追寻个人意识的伸张和个人权力的获取。他们拒绝被标签化,也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代表。新时代的镜像投影在艺术家身上,行为艺术的底色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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