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黄燎原：危机时代画廊的生存法则

主持人：我们今天邀请到的嘉宾是黄燎原老师。黄燎原老师是北京现代画廊的负责人，也是知名的策展人和专栏作家。大家熟悉他应该是从最早他推动中国摇滚音乐的时候开始，黄老师现在也常年游走于艺术界、文学界和娱乐界。黄老师精力充沛，在他的画廊里面曾经成功推出过多名青年艺术家。并策划过很多展览。我们知道2006到2007年是中国艺术市场的黄金时代，我们《HI艺术》杂志曾经相应做过中国艺术画廊的生长和中国画廊的现状。但是突出其来的一场金融风暴让很多人懵了。面对这场迅速到来的经济寒冬，我们应该怎么样渡过？艺术产业的出路又在什么地方呢？我们特别请来出道不久却在业界口碑特别好的黄燎原老师。让他告诉我们到底什么才是金融风暴下画廊业的生存法则和危机之下的中国画廊精神。黄老师，您今天接受我们的采访心情怎么样？
　　黄燎原：挺紧张的。这个时候做一个访谈我觉得也挺好，因为我也想跟大家一块交流。大家的心情和从事这个行业的甘苦自知。

收藏家应该是受的打击最小的一个

　　主持人：您觉得这场金融风暴下艺术圈的几个组成部分，哪部分受的损失更大？

　　黄燎原：一个好的收藏家应该是没有受到什么样的影响，这个时候他也不着急出货，不着急把作品推到市场上去，就在手中持有。收藏家应该是受的打击最小的一个。其次应该是艺术家，艺术家在这个时候，正好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的作品，因为经过了五年的中国当代艺术的高涨期，大家应该积蓄下来一部分钱。比较上路的艺术家应该好过很多。大部分艺术的从业者，包括这些年轻的艺术家，或者是流浪在中国各地的冬天可能不太好过。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积蓄，所以现在有很多的艺术家都呆不下去了。拍卖行现在也不好过，现在他们征件不好征，收藏家一般现在不愿意把东西拿出来。另外，现在大家也没有信心。画廊现在也不好过。我觉得规模越大的画廊越难过。因为规模越大的画廊运营的费用就越大。这跟其他的企业是一样的。因为画廊运作现在主要是考验画廊的流动资金，现在是一个现金为王的时候，据我所知，可能大部分画廊对现金的储备都会是非常紧张的。相反，可能一些小的画廊，人数比较少，工作人员比较少，展览也非常少，请的艺术家也比较少，这样一些画廊会比较好过。

　　主持人：在您周围所了解到的有多少家画廊已经关门了？

　　黄燎原：这不是特别确定，都是道听途说。有人说倒了三分之一，有人说倒了四分之一，但是我并不确切知道数字和哪一家熟悉的画廊。我自己比较熟悉的画廊都还没有倒闭。

欧元贬值，卖一张赔一张

　　主持人：您说大画廊有很多资金在国外，现在欧元贬值。对流动资金的考验，他们是对艰难的。

　　黄燎原：对。我们的收藏家一般都是在海外。所以我们受到汇率的冲击很大。随着欧元汇率的下跌，现金有损失是确实的。

　　主持人：能跟我们谈谈具体情况吗？

　　黄燎原：反正损失很大。我们起初收欧元的时候，欧元和人民币到了1：11，到最艰难的时候我们到了1：8.3，损失了将近30%。所以这个损失还是比较大的。我们是跟国外画廊合作最多的画廊。我们跟国外画廊的合作，现在碰到的问题是由于欧元的贬值，出现卖一张画赔一次钱，而这种合同还没有办法终止。从我们来说，被汇率蒸发掉的钱就是这样的。

　　主持人：您主要是代理东方的艺术家？

　　黄燎原：没有，我们也有西方的艺术家。

　　主持人：据您的了解，专门做中国艺术家的画廊和做亚洲其他地区的画廊，哪个受的金融风暴的影响比较大一些？

　　黄燎原：这应该是一样的。因为艺术家这两年都是全球化了，都是一样的。现在我觉得经营比较贵的艺术家的画，受到的打击更大。我们主要是以年轻艺术家为主，画廊就比较好过。这个时候绝对价格低的艺术家的作品比较好销售。

主持人：金融风暴对艺术家本身有影响吗？

　　黄燎原：因为一开始这个金融风暴来得比较突然，一开始大家都没有做好过冬的准备。

　　主持人：这对画廊来说是不是有很多不利的影响？

黄燎原：现在画廊和艺术家要一起，大家同舟共济。原来可能画廊有一些艺术家非常好卖，现在没准可以打一些折。让大家共同的渡过冬天，共同的承担损失。我觉得在这个时候，可能没有必要喊口号。

留钱过冬 请拿最闲的钱来买艺术品

　　主持人：作为您的顾客，收藏家的情况怎么样？数量会有减少吗？

　　黄燎原：收藏家的数量不但没有减少，而且是数量有所增加。有很多的新进者，新进者我觉得是很可贵的，这对我们这个行业是一个很好的刺激。他们新进，他们以前没有经历过当代艺术价格的大起大落，他们是以比较平常的心态来面对。我觉得这个非常好。而且从我们来说，我们在欧洲和美国的收藏家，现在也还在持续地买进，只是速度放慢了一些，价格上变小了一些。

　　主持人：在金融风暴的背景下，对您的收藏家，您有没有特别的叮嘱他们？

　　黄燎原：我跟我们的收藏家讲了，我说你们一定要有非常闲的钱才能够在这个时候继续买，否则你们就不要买。你们要留足够过冬的钱，还有一些帮别人理财的钱。我跟他们讲，你拿出最闲的20%的钱。这个时候生存是第一位的。虽然现在是一个很好的买进的时候，因为东西相对比较便宜。但是我觉得还是要先自保，度过冬天。

　　主持人：这种说法不会让一些收藏家收手？

　　黄燎原：我觉得你给别人讲清楚了，别人可能会考虑。因为你总要替别人考虑，你替别人考虑了，别人才会替你考虑。所以现在收藏家的数量是有增，但是收藏的东西少了。

　　主持人：有没有一些收藏家听了您的话，真正不买了？

　　黄燎原：现在还没有看到。我们有实力雄厚的收藏家，也有钱不是很多的收藏家，但是他们会善于安排。因为有一些收藏家不是很有钱，但是他们非常热爱艺术。他们认为这个时候会改变人们对艺术的观点。还有一位收藏家说了一句话让我很温暖，这个时候他们还会花一些钱来买东西，让大家保持一个持续购买的热情。

　　主持人：这个时候这种心态的收藏家对画廊本身来说非常珍贵？

　　黄燎原：对。

　　主持人：对他们有什么鼓励政策吗？

　　黄燎原：这是我们私下会谈。会有一些鼓励的政策。

　　主持人：除此之外，还有没有战略上的实际调整？

　　黄燎原：我听说很多画廊会把展览的速度放慢。我们本来展览的时间就比较长，因为我们现在一个展览是两个月，一年五个展览，上海、北京各五个。已经算很慢了。我现在没有想好，我是把北京上海画廊的展览，一共才有十个，要减到八个、六个？也没有这样的意义。我觉得在这个困难的时期，你也不能不动。

　　主持人：我们还是要有积极的态度来应对。

　　黄燎原：对。可能在展览的考虑上会有一些不一样的应对。多看看销售的情况，当然并不是说降低你销售的水准。

转移摇滚乐可以简单地得到欢乐

　　主持人：咱们是画廊这两年经济比较好的时候才开创的？

　　黄燎原：不是。我们在中国做当代艺术画廊的里面，应该不算是比较晚的。在后一拨画廊我们算是第一个创建的。而且我们的创建是在这一轮的高潮之前创立的。我们是04年9月份创立的。而真正到中国艺术的大高潮是在05年秋天和06年春天。其实我们的画廊是在整个这一波的经济高涨下创立的。是在中国艺术创天价之前。现在出来的这些画廊都在我们之后。我们应该算是这一拨最早的。

　　主持人：您早期是在推动中国摇滚的发展。现在又在做画廊。听说您明年还要继续做摇滚。是不是这方面放的力量小一些？

　　黄燎原：其实我每年都会做摇滚音乐。今年是因为地震我们停了一年。原来就预计明年也有摇滚。但是现在预计可能会多一点时间给摇滚乐。因为我想可能明年的日子会相对比较清闲一些。而且我几乎推掉了明年整个国外的博览会。在这个经济比较困难的时候固守是最好的方法。既然在固守在家里的时候，有多一些时间，就可以给摇滚。我现在正在策划一些。这个时候我们摇滚乐也是可以简单的得到欢乐。花三十块钱、五十块钱就可以去听一个晚上，我觉得是一个挺好的事。

　　主持人：我很期待您明年的节目。

　　黄燎原：谢谢。

　　主持人：前两年看搜狐的另外一个节目，赵旭说，越是金融风暴，越是艺术作品才能够保值？

经济危机就象一场大雪，可以净化很多东西

　　黄燎原：对。因为现在钱已经被汇率吃了。也许艺术是一个保值的方式。但是我觉得这只有让每一个人自己想清楚了，我们自己说可能有自卖自夸的嫌疑，不是特别好。但是也许它会成为一个途径，大家可以选择。但是做这个行业的人也不要期待所有的钱都会转到艺术品上来。这也不会。如果这么想，可能会自欺欺人，自己反而没有做好。

　　主持人：虽然说价格的数字并不是艺术作品的真正反应。但是很多艺术家觉得，连面包都没有。这些会不会让艺术家在他们本身的创作上面有文化价值的影响？

　　黄燎原：其实每一个好的艺术家都是根据他自己的生命历程来做的。根据自己所看、所想、切身的东西来创作，好的艺术家应该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前一段大跃进确实造成了艺术家门路创作，造成了一些工厂式的生产出来的东西。但是我觉得这个经济危机对大家都是一个好事情。就象一场大雪，可以净化很多的事情。

　　主持人：您觉得中国的画廊业有足够的实力渡过去吗？

　　黄燎原：这是我很担心的事。因为中国画廊业，这些人才成长起来。他没有经过金融危机的考验。没有大风大浪，其实它抗摔打的能力我个人认为比较差。西方有很多的大画廊，他们都经历过几次的金融危机，他们有足够的现金储备，收藏家储备、作品储备，渡过金融危机。对中国画廊来说，如何能够渡过这一次金融危机，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也在思考。

　　主持人：我们也特别希望您能够给我们做一个优秀画廊的代表。您给我们说一下，在这个时候一个画廊最重要的是应该要做什么？

朴朴素素地做展览

　　黄燎原：画廊应对金融危机可能跟其他企业一样，从大方面来说，有几个不太好的，比如说降薪、裁员、缩小金融规模，寻找新的增长点。这是全世界的企业都会考虑到的事情。但是从我们来说，我们尽量保持现在的状况，比如说我们跟艺术家谈，创作的时间尽量长一点，尽量出好作品，在材料的运用上、其他的开销上尽量的节省。画册、运输成本、布展成本费用都要尽量的缩减。因为我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够这样对待。

　　主持人：各方面的缩减，因为费用是一个客观的必须的条件，这样下去，展览的水准会怎么样？

　　黄燎原：因为这些年中国美术大跃进，大家生活都好了。所以经常大手大脚做展览。现在我们回到初创期间，我们都是用双手建立自己的家园，我们现在回到那个时候，我们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支出。比如说有一些人动手能力很强，我们就请他们来帮助我们。而且加入了艺术家的审美的东西在里面。不光是我们自己，请很多人来参与，也许还可以渗透到各个领域。

　　主持人：大家都摸着石头过河，但是可能会有更加奇特的效果会在这个俭朴的时候出现。

　　黄燎原：没准会有新的方式、新的办法，这个时候可以让自己更加的有机会做更多好玩的事情。只要你放松，找一些新的东西。我也在想新的做什么样的东西，把自己的文化做好。

　　主持人：除了您代表自己的画廊，就您的了解，其他的画廊也做过相关的事情吗？还是有更多好的点子？

　　黄燎原：我刚才说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实践，只是在想。因为我现在还没有那么深的感觉危机。只是因为各行各业都在危机，我们的收藏家是各行各业，各行各业都在告诉我们危机要来了，你应该怎么样。从画廊本身来看，还没有到那么危险的地步。所以我听说很多画廊都零销售，确实有这样的。也是有一些老板亲口跟我讲的，但是我们还没有，我们觉得还有销售就还好。而且我现在比较近的理想就是在春节前把我这个展览做好。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而且还有很多收藏家还要来看。

　　主持人：我们本来想问一下这次展览。因为开幕有几天了，你觉得销量怎么样？现状和金融危机之前的展览开幕的现状落差大吗？

　　黄燎原：金融危机前的展览在上海，半个小时40多件作品就卖出去了。现在展览过半，我觉得还是不错的。因为现在的价格比较高，所以有价格的问题，也有金融危机的问题。但是我们还有信心继续展览下去。

　　主持人：有没有想过调整价格？还是觉得好作品就是值那个价格？

　　黄燎原：我们不会下调任何一个我们已有艺术家的价格，即使在经济危机的时候，如果我们卖不掉，就要自己放着。你已经到了这个价格，之前有收藏家这样买了你的作品，如果你降价去卖，对之前的收藏家是不公平的。

　　主持人：或者是他认为自己购买的东西贬值了？

　　黄燎原：因为现在大家对市场信心不高。其实好的艺术品永远都是这个价格。

　　主持人：这样不是面临更多的挑战？

　　黄燎原：对。人的一生本来就是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挑战。我觉得我的收藏家都挺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们，我觉得他们可以和我一块扛。

　　主持人：在保证你收藏家利益的前提下，对自己的艺术家有什么样的保障措施？有没有给过他们任何承诺？

　　黄燎原：我们的艺术家跟我们签的是和约，我们承诺保证他们一年的所有费用都会继续保障。我虽然跟他们讲，但是我觉得对他们生活的保障是一个画廊的职责。你没法逃避的职责，如果你连这个都保证不了，这个画廊就做不下去。该你承担的责任这是必须的。

　　主持人：我觉得您是一个特别有责任心的艺术家。

　　黄燎原：我不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但是你可以说我是一个有良心的人。

　　主持人：您对广大的搜狐网友有什么要说的话吗？

　　黄燎原：我希望这个时候大家都快乐一点，少说一点坏话，大家一块度过这个危机。希望所有搜狐的网友都能够开口见心的度过这个危机。大家放轻松一点，把自己放低一点就好了。

　　主持人：谢谢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