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正在核实中..       来源于:中国艺术传播网

 央视《中国财经报道》9月18日播出节目《艺术品市场的红与黑》,以下为节目内容。

  7月29日,我国已故国画大师傅抱石先生的作品《雨花台颂》在北京嘉信拍卖公司的春拍会上以4620万元的天价成交,创下单幅中国书画最高成交纪录。

  傅抱石先生被称为江南四大才子之一,书画界素有“南有傅抱石,北有齐白石”的






说法,而这幅70多平尺的作品是傅抱石生前独立创作的最大的一幅画。然而,引人注目的似乎并不仅仅是这些,早在拍卖前这幅巨作就因来路不明而备受指责,而风波的掀起者不是别人,正是傅抱石的儿子——著名画家傅二石。

  一、它是一幅“赃画”吗?

  2006年6月初,北京嘉信国际拍卖公司为筹备7月底的首次艺术品拍卖会,带着部分拍品到南京进行宣传巡展,其中主推的就是傅抱石先生的精品《雨花台颂》,没想到此举却把傅抱石的儿子傅二石激怒了。

  傅二石:“我就说,这画是赃物,你们把赃物卖到我家门口来了。”

  画家的传世经典怎么成了赃物了呢?1960年,傅抱石任江苏省国画院第一任院长,他的许多画留在了国画院,而作为傅抱石的儿子,也是国画院的画家,傅二石经常要为举办傅抱石的纪念活动到国画院的仓库里挑选父亲的作品。1990年,正值傅抱石先生逝世25周年,为了举办父亲的画展,他再次进到了仓库。

  傅二石:“虽然我是国画院的人,要经过同意,保管员要配合我,所以这个过程我记得很清楚,在一个很长的箱子,翻出了我父亲的两张画,单独有一个箱子(装),就是因为它特别大,面积大概2米多高,3米多宽,我当时拿的是《紫金山》,我当时是仔细选择以后定下的,另一张《雨花台》我原封未动地放回,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它。”

  傅二石表示,早在1997年他便向当时在任的院长赵绪成反映过此事,赵院长表示要报案,并要一查到底,但后来却一点动作也没有。记者辗转联系上了刚刚卸任的江苏省国画院前院长赵绪成。

  赵绪成:“算了吧算了吧,好吧,因为现在的情况报纸上这个这样说那个那样说,我也说不清。5900我也不清楚,因为这张画我没见过,傅二石说他自己亲眼看到的,我也是后来听说,别人传给我,他自己也没有作为什么正式地跟我谈过这个事,只是道听途说。这些东西都是在云里雾里。”

  8月18日,在南京傅二石的画展上,我们见到了赵绪成的身影。

  记者:“《雨花台颂》这个事情,现在大家非常关注,为什么江苏省国画院,现在没有给一个明确的说法?”

  赵绪成:“`这是他说的,我也没有证据。某人说这幅画是画院的。我没有见过这幅画。”

  记者:“从来没有见过?”

  赵绪成:“从来没有。”

  记者:“其实要证实一下也非常简单,翻翻历史性的档案啊记录啊,一查就能查到。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工作却一直没有做?”

  在记者的追问下,赵绪成有些激动,他一再表示他没见过这幅画,这件事也很复杂,他说不清楚这件事儿。

  赵绪成:“我也是听说,就是搞不清楚,就是听说有这个事。曾经他给省里面写过信,我们院里面也开过会,讲过这件事,曾经也想让司法介入这个事情,但是没有提交上去。”

  至于报告为什么没有提交上去,赵绪成表示忘记什么原因了,可能是分管的同志疏忽了。

  傅二石表示,这幅画不是第一次被拍卖,1997年这幅画突然出现在了北京嘉德拍卖公司秋季拍卖品目录上,拍卖估价为350万到450万元人民币。

  傅二石:“嘉德每次的图录都要寄给我,翻开一看,啊,《雨花台颂》,这些拍卖公司有父亲的画拍卖,都要拿来给我鉴定,我一看,从尺寸、图案,提的每一个字,我都确认就是那幅画。我一直以为它在仓库里,它突然出现在拍卖会上,这个事情对我非同小可。”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幅画在拍卖前夕,临时撤拍了。当时傅二石亲自向嘉德公司打听,对方的回复是,因为听到南京有人怀疑此画出于江苏国画院,不敢拍卖。但对于委托人的身份,嘉德方面以保密为由拒绝透露。

  傅二石:“拿到嘉德去投拍的不仅是南京人,而且是跟这张画从国画院怎么流出来是直接有关的人,我敢确认地讲。”

  此后,傅二石到处打听这幅画的流向。1999年,一位姓石的中间人给他打来电话,称广州有一傅抱石巨画要出手,请他介绍国外的买家认识。在确定了就是那幅《雨花台颂》后,傅二石陪同一位美国收藏家飞到了广州,不想卖家却临时变卦了。

  傅二石:“说好了晚上吃完饭后要拿这画给我们看,但是不拿出来。其实原因很简单,卖画的人只知道是美国的收藏家要买这张画,不知道是我陪他去的。我最后推断这个原因,卖画的人可能认识我,他这个买卖可能非但做不成,可能还会(被认为)是赃画,就跟当初拿到嘉德去拍卖,最后又撤下来,我想是一个原因,怕卖不成,可能会收回去。”

  那一次,傅二石失望而回。十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对这幅画的追讨。他弄不明白,父亲的画一直放在江苏国画院,属于国有资产,怎么就流失出来公然拍卖了呢?2006年6月21日,《南京晨报》发表文章,首次对《雨花台颂》的真实身份和十几年来的地下流转提出了质疑,随后,《南方周末》也以大篇幅对此事进行了调查采访。根据记者的调查,从1990年傅二石在仓库里见到这幅画后,它第一次浮出水面还是在1996年。

  《南方晨报》记者韩红林:“这个时候主角就是亚明的儿子叶宁。他给我们明确表示,1996年夏天一个熟人拿了这张大画给他,说‘120万把画给你’。他没有这么多钱,就找到他父亲亚明,亚明当时是(江苏省)国画院常务副院长。他父亲可能跟他说这张画是从国画院出来的,把他骂了一顿,没有让他买。”

  于是,这幅画又退给了持画人。从傅二石本人后来了解的信息以及两家媒体的调查采访中,《雨花台颂》十几年来的地下流转线路图越来越清晰。1990年,傅二石最后一次在江苏省国画院的仓库里亲眼见到这幅画;1996年,有人向叶宁出售此画,后下落不明;1997年,该画出现在北京嘉德拍卖公司的拍卖目录上,撤拍后下落不明;1999年,《雨花台颂》再次出现在广州,随后辗转卖给了南京一家艺术公司,因这家公司与新疆某知名公司有债务关系,此画被扣在了新疆;2004年两家公司为该画而打的官司仍未终结;2006年7月29日,《雨花台颂》在北京嘉信春季拍卖会上成交。

  由这条线路图上可以看出,如果此画真的是从国画院流失出去,叶宁则是最早的源头。而与他接触的持画者便成为追查此画流失的关键所在。但当记者试图与叶宁取得联系时,电话里传来的却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随后,记者又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号码。

  记者:“这个是小灵通吧?噢家里电话。你好,请问叶先生在吗?”

  叶宁:“我就是。”

  记者:“我是《中国财经报道》记者。我这次过来想了解一下《雨花台颂》及一些相关的事情。”

  叶宁:“我不管这个事,不想再说这事,当时一说而已。”

  据记者了解,叶宁的手机已关机很久,不管是南京晨报的记者还是叶宁本人,在此事披露后都收到了恐吓电话,叶宁曾在媒体上表示,在司法介入之前,他不会说出持画人的名字。

  那么这幅巨画到底是不是江苏省国画院的?又是怎么从画院流失出去的呢?

  傅二石:“我就提供关于这幅画所有线索,和保管员当面对质,他又改口,说‘可能你是对的’,一个这样稀里糊涂、不负责任的保管员,所以国画院也不敢否认这副画不是国画院的,国画院的账本是一团糊涂帐,放账本的桌子都不翼而飞了。”

  风波发展至此,《雨花台颂》被指流失事件的关节点已经大部分呈现。如果国画院能拿出库房藏画的新旧账本逐一核实,甚至公开清理现有库存藏画;如果叶宁所述的那个持画者的身份浮出水面;如果嘉德公司能够说出1997年拍卖此画的委托人;更或者地下流转的环节中任何一位知情者说出真相,并顺藤摸瓜,所有谜团都可迎刃而解。据我们记者了解,目前江苏警方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此事,也许很快就会真相大白。然而,从这件事上我们似乎看到了艺术品市场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因为,这件事并没有就到此结束。

  二、4620万元背后的玄机

  7月29日,亚洲大酒店北京嘉信春季拍卖现场,竞拍席上几乎座无虚席,许多媒体也蜂拥而至。《雨花台颂》从1500万元起拍,十几个回合的较量,十分钟后,拍卖师一锤定音,频频举牌的7号买家,以4200万元的价格得到此画,加上10%的佣金,该作品成交价为4620万元。当天,数家媒体对此事进行了报道。然而事隔不久,关于这是一次假拍的说法便在业内传开。假拍通常是指一件拍品没有成交或成交价位很低,表面故意把它做成成交或成交价位非常高。而受益者往往是拍卖公司,既有了业绩又达到了宣传效果,脸上有光。提出质疑的人说,按常理推断,上拍前傅抱石家属对画的来源提出了质疑,有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应该没有人愿意去冒风险花大价钱购买此画,因此流拍和撤拍的可能性很大。然而事情却并非如此。

  北京嘉信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林争平:“国家文物局没有人通知我们,再么,就是法院,再么就是公安局,反正相关的这些部门吧,不管是法律部门及还是行政主管部门,没有任何一家来通知我们,到今天为止。”

  林争平说,嘉信没有收到过有关部门关于此画存在非法性的通知,也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委托人不具备委托权,他们是不可能擅自单方终止对该标的拍卖。而当天此画的买主也向媒体表示,虽然对此画的来源风波有所耳闻,但也做了必要的防范措施。

  假拍之说疑点二在于,一般买家的身份都相对比较神秘,而此次的买家,自称是深圳恒久钻石集团的代表却相对比较高调,不但接受了记者的采访,还表示4200万元的价格并不高,他们的心里底价是6000万元。中国文物学会理事,曾为多家拍卖行做过顾问的赵榆在去深圳讲课时就听到当地媒体记者跟他提到此事。

  赵榆:“他们查遍了这个城市里的所有的企业,没有我们报道的这个企业的名字,后来他们通过工商了解,说是在我们最西部的一个区域,那里反倒有这么一个企业的名字。”

  深圳到底有没有恒久钻石集团呢?为了核实赵榆所说,我们的记者在深圳市工商局仔细查找,并没有发现有关深圳恒久钻石公司的任何纪录,工商局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深圳没有这家公司。而在网上,却可以找到新疆恒久钻石有限公司的相关网站。

  而记者在采访北京嘉信时也了解到,目前《雨花台颂》的成交款还没有最后落实。

  北京嘉信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林争平:“款的事是这样,大家都知道,拍卖这东西,他结款呢,需要有一个过程,双方可能还有一些手续上的啊,还有一些这个财务上的,等等需要一个过程。一个月时间是短的,一般规定都说是两三个月,也有更长。”

  尽管有人提出种种质疑,但业内人士也表示,对于是否假拍,目前还没有哪一个部门能真正起到监管作用。

  中国文物学会理事赵榆:“文物局,是对市场进行检查,是对这一场拍卖会不能够出口的这些个文物进行鉴定,打一个星号的标志。对于假拍,文物局无权去过问。工商管理局,是对这一个企业,他们登记的时候,他们企业应该的资金还有其他手续全没全,全了批准这个企业,它假拍它也无权去管。拍卖行业协会,这些年,我还没见到过,有关拍卖业自律的假拍的很严厉的文件。所以当前在假拍这一条上,是八不管。”

  一个名为恒久钻石公司的大型企业在新疆,按照傅二石的追查线索,《雨花台颂》此次拍卖前最后的行踪就是在新疆,而北京嘉信国际拍卖公司和新疆嘉信拍卖公司又同属一个集团,这种巧合也难怪有人会从中找寻某种关系。在这里,我们并不想就这是否是一次假拍妄下定论,刚才业内人士也说了,还没有哪个部门对假拍真正起到监管的作用,但我们在对艺术品市场进行采访的过程中却发现,有一个事实是不容忽视的,随着艺术品市场的日益火爆,各种拍卖行的不断出现,炒作、假拍,甚至拍假的现象也日益严重,在业内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而且屡见不鲜。   三、拍假者的“护身符”

  史国良,被书画界称为“画僧”。今年7月份他偶然在互联网上看到了北京传是拍卖公司的一个拍卖预展,无意中发现了展品中有自己的两幅假画。

  史国良:“我马上给他们打电话,就证明一下这是假的,他说‘好,你马上发个传真过来,有书面证据’,我就写好了这个传真。这是7月26号给他们发的,我说‘收到了没有’,他说‘收到了,你放心吧’。”

  这一年来,史国良给国内大大小小的拍卖会发出过将近二十份类似的传真,每一次发现假画,为避免投资人的损失他都全力阻止,但没想到这一次人家根本没理他,两幅假画最终还是如期上了拍卖台。这让他非常愤怒,再次打电话质问对方。

  史国良:“我说‘那为什么还要上拍’,他说‘卖家不让撤拍,而且我们这个公司的专家鉴定组认为这是真的,所以我们要上拍,再有呢,《拍卖法》不管真假’。”

  在北京宝辰饭店的四楼,传是拍卖公司所在地,记者见到了该公司的董事长黄守杰。他的解释是收传真的人隐瞒了实情没有上报。

  黄守杰:“后来发现想撤拍的时候,赶快去,说已经拍了,这个事情我是后来,拍完以后我才知道,他们拿了报纸给我看,我才知道,当然这个,相应我们内部管理上,这也是一个缺陷。”

  其实,拍卖公司卖假货在艺术品拍卖行业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儿,相关的杂志刊物经常会见到有人质疑拍品的文章,有的拍品原件明明就躺在某博物馆里,却照样能在拍卖会上见到相同的作品。

  史国良:“你亲自到场告他这画是假的,他也不撤拍,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但是我们能忍就忍了,能妥协就妥协了。这次我觉得实在是心里有点儿,我觉得这个事再不管一下,大家再不呼吁一下,那么这事还会继续下去。因为拍卖法的漏洞太大了,每次他们会以拍卖法的漏洞说事,作为一种保护伞。我想可能不光是我,很多画家都有这种经历,都是不了了之。”

  目前,全国从事艺术品拍卖的企业有3000多家,专业的艺术品拍卖机构60多家,而且每年都在增加,常年与拍卖行打交道的赵榆告诉记者,现在不光是小拍卖公司假货比例大,就是一些大的声誉好的大型拍卖公司的小型拍卖会上也照样会出现假货。

  中国文物学会理事赵榆:“一个收藏家,收藏了十件东西,他要去寻找拍卖比较好的企业,去卖一个大价钱,这十件东西,送到他心目当中的一个大企业去了。大企业呢,见他十个东西,有三件比较好,比较真的给留下来,七件叫他退回。这个物主就要说了,那么我七件都拿回去,我这七件拿回去干什么用呢,我就不在你这儿拍了,我把那三件也拿走我另找一家大拍卖公司。所以现在大拍卖公司就搞了一个权宜之计,他一年一个春季大型拍卖会,推出的是真的、顶尖级的作品,文物多一些。他认为差的,或者是假的这一部分货,又怕物主把它拿走了,就把它安排在小型拍卖会上进行处理。”

  为了打假,操作起电脑来还显笨掘的史国良在网上开了自已的博客,他希望通过博客告诉人们怎样识别真假,发现假货信息,将打假进行到底。而这一次他也下定决心,不再对假画拍卖心慈手软,要提起诉讼全力打一场官司。

  史国良:“《拍卖法》本身就有漏洞。”

  而实际上,过去许多类似事件的结果大都是不了了之。因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本身就是这个市场既定俗成的交易规则。最主要的原因是拍卖公司有《拍卖法》第六十一条的“护身符”。《拍卖法》第六十一条规定:拍卖人、委托人在拍卖前声明不能保证拍卖标的真伪或者品质的,不承担瑕疵担保责任。”而有关这条的声明在任何一本拍卖目录中都可以找到。也就是说,无论拍品是真是伪,成交后便可概不认账,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拍卖公司称,他们遵循的是国际惯例,国际上的拍卖公司也不为此承担法律责任。英国佳士得拍卖公司是世界两大顶级拍卖公司之一,有着240年的历史。既然都是国际惯例,这样一家拍卖公司会不会也出现假拍和拍假呢?

  英国佳士德北京代表单菁:“佳士德发展了240年是有原因的。如果是图短期利益的话,客人不能长期存在。这种现象过多,其实会把买方市场完全伤害。”

  单菁说,假拍和拍假的不断出现最终会把拍卖行逼上绝路。她介绍说,在佳士德内部有着严格的行业自律,各部门相互制约,避免违规操作。与此同时,海外公司法也对拍卖行业规定得非常详细。虽然他们也无法对拍品的真伪做出百分之百的认定,但如果买家提出异议,他们是有后期保障服务的。

  单菁:“你购买之后,在一定期限内,提交我们所认同的专家的书面意见,起码2名以上,在时限之内,拿着图录并且发票和书面意见回来找我们中介。我们有这个义务,并且会承诺帮你追回这笔款项。这在一定程度上,给客人一个信任度,我们不是卖了就不管了。”

  而许多国内的拍卖公司对于买家对拍品真假的异议也大都有着自已不成文的解决办法。

  传是拍卖公司董事长黄守杰:“按照现在行业里的习惯,买东西的人买到假的以后,被人家,让人家鉴定是假的,那么按照原则上他就说要求,就是比方说我在你这拍卖公司买的,回头我给你拿回来,你再帮我卖出去,你拍卖公司就不好拒绝。”

  中国文物学会理事赵榆:“你这个拍卖公司拍出的假货,人家送回来一次,送回来两次,送回来三次、五次,这个拍卖公司,每次拍卖的东西,就没有真的了。”

  明明卖了假货还可以收回来再卖出去,让假货像病毒一样流传开去。既然都遵循的是国际惯例,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我们了解到,像苏富比和佳士德这样有着百年历史的大型拍卖公司,之所以能做得长久做到现在的规模,是靠国家法律法规和严格的自律做保障的,诚信在其中起到很重要的作用。而这两项似乎都是目前我们艺术品拍卖行业所缺失的。自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一位拍卖公司老总私下和记者说,‘谁放着眼前的好处会不要呢,我做个两三年,捞够了,大不了转行呗’。急功近利,只图短期利益正是许多拍卖行违规操作的病因。

  而一些相关法律细则的缺失又往往为拍卖行逃脱责任留下了漏洞,导致一些拍卖行对赝品或睁一眼、闭一眼,或直接参与造假牟取暴利。有高额利润刺激,又有法律漏洞可钻,假货泛滥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有假货的市场,就有造假的天地,如今,造假现象的层出不穷,造假手段的登峰造极都是让人始料不及的。

  四、假作真时真亦假

  在南京,我们见到了中国工笔花鸟画大师喻继高老先生,他曾任江苏国画院的副院长。原本是想向他了解《雨花台颂》的情况,没想到却碰到了另外一件事儿。他的朋友美术评论家纪太年拿着一本画册找到了他。

  纪太年:“喻老师,发现了一本假画集。”

  喻继高:“哪是我的啊。”

  纪太年:“这个里面所有的作品都是假的,我写的序也是假的。”

  喻继高:“这个字应该是南京的人写的。

  纪太年:“印章是电脑扫描的。”

  原来,几天前一位山东的老板花三十多万元买了一幅喻继高的画拿来给纪太年看,对喻老的画十分熟悉的纪太年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纪太年:“他说,‘不可能,这是出版物’。因为在人们的概念中,出版物是依此为证的意思,信誉度比较高,都是权威部门出版。我说‘不管这个出版物是真是假,这个画肯定是假的’。后来我仔细翻阅以后发现,这本画册,所有画都是赝品,没有一幅是真的。”

  而在这本书号等一应俱全的画册上,赫然印着“浙江人民出版社”的字样,纪太年曾打电话问过,出版社根本没有出过这本画册。而画册里的画伪造得也极其低劣俗气,漏洞百出,甚至还有名人大家的真迹。

  纪太年:“你看这个文章也是我的一篇文章,不知道他从哪个地方找过来的。你看这个吴中奇是一个著名的书法家,为了证明这幅作品是真的,就伪造了吴中奇的这个题跋。喜鹊这个造型样式,是喻先生进入新世纪才有的,而那个时候刘先生已经过世。”

  喻继高说,市场上他的假画到处都是,早已司空见惯,但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有人居然从江苏省国画院里也买到了他的假画,上面还印着“江苏画院存”的字样,并附有库存编号的标签。

  喻继高:“也是国家单位,就有人天天在那里造假画来骗人。为了让人相信这画是真的,就让人在假画上,盖上江苏省国画院党支部的章,盖上院长的图章。”

  假画居然就出自正规的画院,这让喻继高的处境非常尴尬。

  喻继高:“某个企业家要买我四张小画,拿回去以后就看,这是真的假的,是假的不要。就拿到画院里去找某人看,那人说‘这是假的,真的我这有好几张’。结果买画的人打电话给我,‘你这画是假的,我找画院的人看过了’。这把我气得……”

  假做真时真亦假。越来越高超的造假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纪太年:“以前造假的手段跟现在比真是小巫都不到。我举个例子,现在仿傅抱石先生的作品到什么样子。比如说你精于他的山水,那山水你来仿。你的书法不是不行吗,有人专门临傅先生的书法。你仿好作品后他来落款。第三个人,就是仿傅先生的印章。这样长期以来,形成规模化。作品的分工是很细的,比如你画山水,人物不行,没关系,空下来,有人来画这个小人物。”

  就当记者在南京采访期间,江苏警方刚刚捣毁了一个字画造假窝点。仅名人印章民警就装了两蛇皮袋,已经装裱的仿制名画近百幅,启功、傅抱石等名人大家的作品一应俱全。据警方了解,这的老板专门雇一批人加班加点地仿造名人字画,卖到国内国外市场。为了让买家相信,这些字画都做了做旧处理,甚至还加盖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军事管制委员会”的印章,一般收藏者很难辨别真伪。

  李彦军,文化部中国艺术品评估委员会副主任,从事文物研究工作二十多年,因为有着丰富的市场经验,这几年找他掌眼的人特别多。所谓掌眼,也就是说让他看看自已手中的货是真是假。前不久,一位四川收藏者愿出高价请他掌眼,并寄来了大量的藏品照片。可李彦军一打眼儿,就知道,坏了。

  李彦军:“我感觉这事太可悲了,买这样的工艺品,竟然当成真品。”

  花了上千万元买来的宝贝怎么可能没有一件是真品,全都是假的呢?听到这个结果,收藏者根本不信。而这种事儿,李彦军却经历得太多了。

  李彦君:“我给你举个例子,东北有个老总,很有钱,很喜欢收藏红山玉,那么这贩子知道他喜欢收藏红山玉的时候,就布置了一个陷阱,在吉林的农安。咱们懂得常识的人,因为红山玉的中心在辽宁赤峰,和内蒙赤峰、辽宁西部、朝阳这一带,那么这是红山文化的中心地带,那么出玉器也是这一个范围,最远就是南边到河北的北部,那么北边到吉林的西南角,就是通辽这一代,那么农安离得很远,根本就不是红山玉的核心地带。而且这个农民挖掘了一个墓穴,用石头砌一个墓穴,他也知道,具备一些知识,具备新石器时代墓葬的形制和结构,然后拿点人骨头埋进,然后再埋了46件玉器,都是大件的,用那个酸腐蚀的。然后问问大老总,说挖出来东西你要不要,说要啊,然后把这老总领过去,在一个晚间深夜,把玉米割开了,然后把大树挖开了,一看这里头确实是一个墓,既是墓,又挖出人骨头,然后随葬的陶罐,陶罐可能是真的,然后呢一看出了这么大件的玉,出了46件,当场给200万元,200万元人民币。”

  记者:“当场就给钱?”

  李彦君:“哎,就决定。‘凭你给吧,反正东西这么好,你看能给我们多少钱’,给200多万,还给人家找了工作。这种事在全国层出不穷,而且他是坚信不移这是真的。你看那树,有一个公安局长跟我讲,那树都枯了,是,人家是斜着打洞挖到树底下去埋个东西。”

  李彦军说,为了让人深信不疑,许多造假者能将假墓穴埋上三年五年,甚至七年八年。缺乏相关的文物知识,盲目出手,不少收藏者就这样不知不觉掉入了造假者精心设计的陷阱,以至于对那些明显的造假痕迹视而不见。

  李彦君:“你说青铜器怎么会出现佛头?他说是战国的青铜器。这是典型的东西,你说这买文物这人具不具备知识,像这种佛头应该是北朝时代的,石雕的佛头,而且青铜器把佛头铸上去了,这是一种青铜的东西。”

  记者:“就是不可能有这种形制?”

  李彦君:“就现在说战国出一个电视嘛。但是这个人他就相信这种青铜器是真的。你看这种玉器,这种镏金的这有嘛,驮个元宝,这都是合成的,根本连玉都不是。”

  记者:“这个就不是一般的玉的?”

  李彦君:“这是仿唐代的造型,你看这青铜器,这就潘家园地摊上卖的。这没有一件是真正的仿古工艺品,不用说高仿,低仿也不是,就是当代粗制滥造的工艺品,这一大堆,而且要拿它拍卖要建博物馆。”

  我们常听一句话,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可如今在艺术品市场,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也许看到这儿有人会问了,看不懂可以找专家啊,不是有那么多鉴定中心吗?的确,大多数人都没有火眼金睛,那我们能相信专家,相信专家的鉴定吗?我们决定亲身试一试。
  五、假货通行证

  位于北京十里河的华声天桥民俗文化市场,是北京规模最大的仿古工艺品批发市场。在这儿买东西,老板一般都会告诉你,他们卖的是仿制品。

  商贩:“这个150,出去就卖6000,说是真的。这个在外面都卖2000多,我这儿就一百多。”

  这位老板说,很多人都是在这儿批发仿古工艺品,再出去转手当真品卖出高价。在市场的另一条街上,仿5千年前红山文化时期古人制作的玉器也是成堆地卖,而在这几家店铺,批发价格从几十元到上千元不等。

  记者:“这是红山玉吗?是仿制的?”

  店主:“仿制的,都是仿制的。”

  记者:“是不是这条街都是卖仿制的?”

  店主:“对。”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记者花30元钱买了一块仿制的红山玉枭,随后来到了离这个市场不到200米的北京古玩城,据说这里鉴定中心的专家很有名。在这家文物鉴定中心的宣传栏上,记者看到这样一行字:本鉴定中心不做虚假鉴定,对赝品一律不出具鉴定证书。交了100块钱鉴定费,记者提出要找一个知名的有经验的专家。

  工作人员:“他是国家级的,级别比较高,其他(三位鉴定专家)都是北京的,就是北京文物鉴定委员会,他是国家鉴定委员会的。因为他在瓷器、玉器(方面)非常擅长的。”

  曾任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有着60年文物鉴定工作经验,这样的老专家应该不会有错。老先生端详了不到一分钟,就辨出了真假。

  记者:“这个多少年了?”

  专家:“这个四五千年吧,这个东西不错呀。”

  既然专家认为是成色不错的真货,记者提出能否给开一个鉴定证书。经过讨价还价,要价 2000元的基础上打了对折,收了1000块。

  记者:“如果不是真的,一般不给开鉴定证书吧?”

  专家:“不开的,不开的,我跟你讲,你非得让我给开,不值钱也不给开,这东西有历史价值。”

  懂行的人告诉记者,红山文化大约在五千年前,目前出土的红山玉器大约在300件左右,有很高的收藏价值。由于器形简单,容易仿造,像这种仿红山玉的工艺品到处都是,而且仿制的技术并不高超。这后面机器打孔的痕迹很明显,而古代人们是用手工打出来的小孔。如果这是真的红山文化的文物,市场价位大约在50万元左右。而在记者花1100元得到的鉴定证书的鉴定意见一栏中,专家是这样写的,“此燕为红山文化,有一定收藏价值”。这真应了眼下艺术品市场上的那句顺口溜,“专家全靠吹,证书满天飞,专家眼中宝,市场已成堆”。这么一块在市场上买的工艺品,专家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记者拿到的鉴定证书有一个编号——A0243,鉴定中心告诉记者,这代表是第243个鉴定证书。这样算来,每个证书2000元,鉴定费就是近50万元,即使都以1000元计算,也已经有了不下24万元的收入。

  收藏家王立军:“我曾经问一个古玩城老总,我说‘你为什么喊他来搞鉴定’,他说‘我要是搞一个眼光好的专家来,那么我们一分钱也赚不到’。现在发展到一个什么地步,就是说,越是眼光好的专家,越没有人找,越是眼光差的专家,天天门庭若市。我认识一个专家,他眼光确实不行,凡是东西来,一律说好,那家里面的礼品很多。从床上到床头底下,全是烟酒,满了。”

  据了解,目前被业内普遍认可的文物鉴定权威机构,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只针对文博系统馆藏文物和考古发掘,并不为民间开放鉴定业务。于是,一些民间收藏者便只能转向社会上的各种鉴定机构。而对于这种鉴定机构所需要的资质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只要在工商部门注册,随便找个专家就可以开门迎客。而且有些开具的鉴定证书上就会标明只供参考,不负任何法律责任。专家水平的参差不齐和鉴定市场的混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为假货开了绿灯。

  文化部中国艺术品评估委员会副主任李彦军:“那天天跑市场的小贩子,像农民什么,他辨伪水平很高,但是他不是国家级专家。那么国家级专家坐到办公室也好,或者是专项研究也好,他不一定具备市场这种辨伪的能力。可以不客气地说,在当代高科技造假面前,多数老专家被淘汰,因为他的鉴定理论过时了,他是过去的理论,实际上造假的水平每天都发展。”

  收藏家王立军:“这里面还有复合型的,你比如说又是老好人,水平又不高,又是腐败,水平也低,复合型的。所以这些专家虽然是少部分,但是给中国艺术品市场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正是因为专业的鉴定人才奇缺,一些公司和个人才纷纷请专家来掌眼把关。所以,专家下海现象已十分普遍,这也无可厚非。但是,是为买家负责严把真伪关,还是对赝品视而不见,认假作真呢?我们在采访中发现,有一些是真的看走了眼,假的成了真的,而有一些专家却是随波逐流,向市场低头了。的确,今天的艺术品市场和过去的市场已经不能同日而语。假拍、造假、假鉴定,与这些日益严重的混乱现象相对应的,也正是这个市场前所未有的火爆和疯狂。

  六、躁动的狂潮

  根据各地拍卖行业协会的数据,近五年国内艺术品拍卖的基本情况是:2001年全国艺术品成交额为6.36亿元,2002年是11.39亿元,2003年是35亿元,2004年是59.90亿元,2005年是134.08亿元。2005年开始,艺术品市场数字全线飘红,涨声一片,有人甚至用“井喷”这个词来形容市场的火爆。各个拍卖行不断刷新自已的纪录,各种艺术品也频频卖出高价,许多艺术家的作品两三年内就翻了十几倍,甚至几十倍。而据中国收藏家协会统计,国内的7000万收藏大军目前还在以10%-20%的速度发展,人们对艺术品收藏投资的热度是前所未有的。

  收藏鉴定专家王立军:“我们到武汉,四川(去鉴定),(人们)排队排成长龙,从早上九点半,看到晚上九点半。最后我们鉴定到九点半钟的时候,还有五百多个老百姓,跋山涉水过来的。工作人员说,‘不能再鉴定了,看不下去了’。最后老百姓砸玻璃,直接往地下砸,不管真假。最后,好多保安把我们护送走的,就到达这个疯狂的地步。”

  在艺术品市场日益火爆的背后,人们不难发现大量新的资金的涌入。有数据显示,2005年,仅民资活跃的浙江,就有40亿元资金投向古董和书画。业内人十估计,目前仅南京房地产领域,就至少有二、三百位企业家在较大规模地投资艺术品。在慈溪、宁波,艺术品投资金额在1亿元以上的企业家,有二、三十位之多。

  浙江皓瀚国际拍卖有限公司总经理蒋频:“他都是一些收藏家,他自己盖博物馆。馆藏的作品,现在价值都在几千万。馆藏的好多东西,就是单件,上几千万的都有,都在几个亿,甚至几个亿以上。”

  业内人士认为,由于近年来中国股票市场的不景气,楼市在政府政策组合拳的作用下也开始呈现降温趋势,于是在股市和房产市场的大量资金被抽出,组成新的游资财团,大量热钱砸入了收藏品市场。于是,众多民营私企老板便成了各类艺术品的大买家,###就是其中沧海一粟。

  创意方总:“10年前我就爱好了,但是没那么凶猛。一走入艺术收藏这个殿堂,就是太庞大了。哇,有的东西真是不可思议,那么小的一张东西,如果在这里拍卖收进是100万,一转手就300多万了,利润也是相当刺激。”

  记者:“您估算有多少时间放在了艺术品市场上?”

  创意方总:“大概有50%到60%的精力,一半多。”

  记者:“您觉得这个是不是很容易上瘾?一旦介入就……”

  创意方总:“没办法,这个东西对我吸引力太强了。”

  强大的吸引力正让原来的炒房团、炒煤团转向了艺术品市场,众多民营业企业家已经把收藏作为投资经营的一个方向和分散经营风险的一种手段,也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投资的神话。

  浙江皓瀚国际拍卖有限公司总经理蒋频:“在我们这里拍的是370万,拿到北京不到三个月,他在北京一个大的拍卖公司拍卖以后,这张作品是拍了1570万,一下子就赚了1000多万。这样的例子,实际上在拍卖过程中是很普遍的。就像这个人,投资俞任田这个老板,当时三千块钱,他有一多百件,他一下子全把它买断了,三千块一件,一百件有多少钱啊,没多少钱,那么现在这几年俞任田的价格上来了,一件就可以拍20万、30万,所以这个里面的利润是不得了的。”

  高额的回报让更多的资金趋之若鹜。不仅在国内,在苏富比和佳士德两大国际拍卖行的拍卖会上,也频频见到中国买家的身影,且个个出手不凡。许多江浙的民企老板更是成为了这世界两大拍卖行宴会上的的座上嘉宾。中国的文化商人、私人收藏家、富豪们,从未像今天这样在全球掀起一股投资艺术品的狂潮。

  英国佳士德北京代表单菁:“(我们业务量)飞速上升,中国艺术品在国外市场。对我们北京和上海代表处,卖方和买方的市场的业务量,增加了500%也就是50倍。”

  按照国际通行说法,当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达到1000至2000美元时,艺术品市场就会相应启动,而我国沿海地区及内地大城市的经济发展已达到这一水平,这和一个国家的经济迅速发展有着很大的关系。而且同世界艺术品市场相比,中国的艺术品市场还刚刚起步,有着很大的空间。但是,凡是能给人带来美好预期的东西总会被资本附身,借助资本的力量使其流光溢彩。正像索罗斯所说,“一杯啤洒总会有半杯泡沫在里面”。于是,在我们的采访中,有两个问题总是挥之不去,在目前艺术品市场不断出现的各种假象背后,那些不断上涨的交易数字究竟暗含着多大水分?当那些声称“看不懂艺术看得懂市场就行”的老板富豪们,一掷千金买回的是上百上千的假货仿品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想过有一些盲目在里面呢?长此下去他们对这个市场还能有多少信心呢?

  我们希望,这些问题都是我们的多虑,希望索罗斯的那杯啤酒不要在这里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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