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达 来源于:中国民俗文化网
一般说来, 应该这样理解族性———关于族性的力量是不可能存在的,“族性”也不能被看做一种理论。相反的,有关表述族裔认同的物质与文化情境(context)的理论是可能存在的,这是一种关于现代性和现代社会的理论。他拒绝把“族性”或“种族主义”(racism)或“民族认同”与社会主流和理论主流相分离。他是在社会学想象的中心范围———现代世界的构造,阶级构成、阶级文化以及个人生活、文化以及社区和公众生活内聚力之间的紧张关系———之内,将族性中提现出的利害关系给予了重新定位。③
陈志明教授认为, 族群认同的研究主要有两个方面:一个是族群认同问题,另一个是族群的文化表述问题。④因此,上海人的文化表述是彰显其族群意识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巴斯认为:“文化属于不同的族群,不同的族群会调适别的族群的文化。不管人们在不同的族群间的交叉流动有多大,即使个人经常穿插于不同的族群,但族群边界仍然是持续的。保守的、持续的以及重要的社会关系是交叉于族群边界之间的,而且是区分两个族群的基础”。⑤巴斯指出,族群的性质就像一个容器,不管其成员走到哪里,不管受到什么文化的影响,他仍然属于这个“容器”。这个容器的边缘就是族群边界。他指出:“族群是一种组织性容器,在不同的社会文化体系中,它可以装入不同数量、不同形式的内容”。⑥
同时,由于上海是一个不断吸纳外来文化的城市,上海人的文化也在不断处于变迁当中。从文化的涵化、浸化(亦称濡化)理解上海人的文化变迁轨迹与痕迹是一条途径。族群荣誉感就是族群意识的一种表现形式。在大都市里,移民成员来自世界各地。他们的族群荣誉感是在与其他族群的互动中形成的。例如, 在美国旧金山唐人街,本来它是一个冷清的小区,后来因为在排华运动浪潮中 受歧视和排挤的华人纷纷涌向这个小区。在与白人文化相互碰撞过程中,华人文化加强了华人的族群荣誉感,形成一个鲜明的象征力量,把华人紧紧地联系起来,从而形成现在的唐人街。⑦
有一篇网络文章,作者自称是上海出生、后到美国读博士学位。他在文章中大力主张上海在推行普通话的同时,要保留上海话。对于到上海工作的“外地人”要学习上海话。以下一段话,从语言(上海话) 的角度表达了“上海人”的族群意识:
现在, 新进入上海并定居的外地人才不少,很多都是高水平高素质的人才。他们大多都讲不来上海话。我觉得,他们想做新上海人,就应该会讲上海话,融入上海的社会。就算不会讲,至少也要听得懂。但是,现状恰恰是不容乐观的。如果那些外地高水平人才在上海定居却不讲上海话不融入上海文化圈, 那么最好是哪来的回哪里去,好好为自己的家乡建设作贡献好了。①
以上这段话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和代表性,这与2009年年初网络新出现的一个全新的词———“硬盘人”———正好相互注释、互为补充。“硬盘人”用来指代“新上海人”或“外地人”,其来源、含义、词义发展历程如下:
硬盘人,由西部数据Western Digital品牌硬盘引申,属概念模糊的网络词汇。该词由中国论坛社区KDS(宽带山)中的上海本地用户发明。因该论坛有网站字段屏蔽系统,“外地人”,“WDR”等字段相继被屏蔽后,用户们便使用“VVDR”,“YDR”,“西部数据人”,“西数人”,“硬盘人”等名词。因为西部数据硬盘缩写WD与“外地”拼音缩写相合故有以西数人说法代替外地人以至日后发展为“硬盘人”。
发展历程,外地人—WDR—VVDR—YDR—西部数据人—西数人—硬盘人。
其实在多数上海人的称呼中“乡下人”,广泛的是指一种陋习,与现代化文明规则格格不入的种种习惯。有意或者无意中使本地人感到不协调。例如闯红灯,公共场所旁若无人地大声喧哗,随地吐痰等等。如“你怎么像‘乡下人’一样的啦”,表示有这种行为是不文明的。不过,外地人一般仅是相对于本地人而言的,不带有歧视含义。从外地人到“硬盘人”的演变只是对于网络屏蔽措施的讽刺。②
在政治经济的竞争背景下,新老“上海人”之间的族群边界就会凸显出来。例如,2009年2月4日,上海《新民晚报》刊登一篇“新英雄闯荡上海滩不限户籍个个精英”署名文章。③作者本为第二代上海人、会说上海话,但在文章中却包含了一句“说上海话是没有文化的表现,有点像美国土著红种人”,立即引起轩然大波。文章被认定“伤害了上海读者的感情”,文章作者李大伟被“人肉搜索”,相关编辑也被停职。该晚报虽然随后在其网络版上刊登道歉声明,但仍然引来大量表达抗议、要求登报道歉的留言。留言当中的许多矛头直接指向新移民、“硬盘人”。有个留言评论该文章是“⋯⋯利用贵报的影响在煽动全社会对上海人的歧视,以达到从文化上消灭上海人的目的。⋯⋯煽动民族仇恨、民族歧视”。
五、结语
大都市人的族群意识,不仅是与另一些大都市人的族群意识的互动中产生的,同时在大都市里面的微观范围内,还存在文化性族群差异的群体。例如少数民族群体与汉族的互动关系、少数民族与少数民族的互动关系等。对于流动的少数民族群体,他们生活在大都市里,不仅具有对原族群与母文化的认同,同时还会建构对大都市人的族群意识。王琛通过研究苗族在都市的文化表述,提出一系列“思考”:
在流动的少数民族族群中,这种民族文化的复制、再造与族群意识的变化情形是怎样的?换句话说,在现代都市语境中,流动的少数民族如何利用再现他们的民族文化作为自己的生存策略?在市场的逻辑下,他们建构出了一种怎样的民族认同?④
从微观的情况可看到为“生存策略”而建构民族认同的情况,从宏观上来说,大都市人的族群意识实际上也是一种“生存策略”的问题。“海派清口”演员周立波调侃“上海文化”与“北方文化”的区别就像喝咖啡与吃大蒜:上海文化像喝咖啡,自己喝了苦味,把清香洒向别人;而北方文化像吃大蒜,吃的人自己高兴,把蒜味留给别人。⑤这种比喻不同区域文化的现象,实际上是上海人的族群意识的文化表述。
Ethnogenesis一词,意思是指“新族群如何形成”(How new ethnic groups form)。⑥当一种族群意识形成之后,其成员会用一定的文化内容来加以表述。例如,用上海话来强调上海人的认同。对有文章针对上海话的不当表述时,当事人甚至惊呼“这件事严重伤害了阿拉上海宁(人)的民族自豪感”,⑦把“上海人”的自豪感称作“民族自豪感”,反映了其族群意识已经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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