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正在核实中.. 来源于:中国艺术传播网
题记:中国书坛关于书法传统继承与创新的争辩,历经千余年而不衰,这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也是各个时代书风转变的热点话题。今天,书写工具的变化,使得硬笔(钢笔)甚至是键盘取代了毛笔,书法从“用”向“赏”转变,从大众向小众转变……在这个多元化、信息化的时代里,当代书家该如何继承传统,笔墨如何随时代?9月21日,此次“三人谈”主持人陈裕亮约请了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著名书法家朱守道、李一两位先生作客茶楼,开始了如下对话。
嘉宾简介
朱守道,祖籍福建泉州,1982年毕业于厦门大学中文系。现为全国人大常委会华侨委员会正司长级干部、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中央文史馆书画院研究员、中国书协全国首批“德艺双馨”书法家。
李一,1957年生于山东曲阜,美术学博士,博士生导师。现为中国书协理事、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秘书长、《美术观察》副主编。
(一) 书法传统之我见
陈裕亮:今天很高兴有这样一个机会,对二位嘉宾进行采访。二位都是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朱守道老师属于学者型的书法家,从事书法学习和研究40多年,成果多多。去年朱守道一件书法作品搭载“神舟七号”载人航天飞船完成太空飞行后返回,作品被国家收藏,这在社会上影响很大。李一老师多年来坚持理论研究与创作实践相结合,出版著述多部,其中《唐代书论的特色和成就》获中国艺术研究院优秀科研成果奖,《中国古代美术批评史纲》获文化部艺术科学优秀科研成果奖。今天请二位来茶楼品茶,我们主要谈谈中国书法传统的继承和创新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先对中国书法传统进行一个界定和解读,结合你们的创作经验来谈一谈。
朱守道:好的。所谓传统,是指世代相传,具有特点的社会因素,如与我们密切相关的风俗、道德、艺术、制度等等。通俗的说,传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一些规矩。这些规矩,有好的,也有落后的。前人传下来的规矩,也需要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一般意义上的传统,还是正面的,肯定的多。书法艺术方面的“传统”,是指千百年来在中国书法史上大家所公认的经典,如果分得细一点,可理解为东晋王羲之为领军人物,经过历朝历代一千多年传承发展下来的经典性的帖学体系。后人继承传统,对这门艺术进行梳理,研究和探讨,这个过程就是和传统的一种交汇,一种学习。
李一:一般来讲,书法的传统和传统的书法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前人一代一代的积累下来的经验、精神、思想、技法都可以作为传统,当然载体就是他们的书法作品。传统的书法主要是历史上留下来的传到今天的经典的作品。我的理解是这样的,传统本身也是不断发展变化的流动体。历史上我们有隋唐传统,有魏晋传统,有明清传统,各个时期都有他的传统。每一个时期 给我们留下的都不完全一样。它本身也是流动的,传统就可以看成是一个流动的载体。
陈裕亮:刚才两位谈及传统,都从中国书法理论和审美标准来进行分析。后人在前人的基础上发展,每个时代都具有自己的风格。现在我们来谈一下传统的继承问题。中国书法从甲骨文到现在有几千年的历史,各个时代都有自己很明显的风格,如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元明尚“态”、清尚“质”。这是每个时代的基本特征。作为一名书法家,或者是初学者,对于书法传统如何进行继承和学习呢?
朱守道:中国书法传统是个好东西,历史悠久,千锤百炼。我们首先得尊重它。我的印象中,“文革”以前学习书法比较注重传统,强调学习书法要从楷书入手,重视学原帖,尤其是对帖的临习。大家尊重知识,敬重文化人,对书法艺术有一种神秘感。当时我在古城福建泉州上小学,社会上谈论书法,张口闭口都是“颜筋”、“柳骨”,还有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帖。印象特别深。学校开设书法课,每周一节,老师带领,大家跟着,走的就是这条传统的路子。60年代著名书法家沈尹默先生在上海教学和实践“二王”艺术,在中国书法界产生了巨大影响。改革开放31年来,经济发展一日千里,社会管理更加科学、更加有效,我们的生活节奏、工作节奏不断加快,人人都感觉这个时代在变,过去很多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做到了。人们思想开放、思维活跃,敢作敢为,年轻人力争最大限度地体现人生价值。反映在书法学习上,就有不少学习者缺乏对传统的尊重和学习,希望找到一条速成的路子,用三至五个月、或是一年半载来速成这门艺术。前几天听说有人发明新的办法,说用60天就能见效。当下,学习书法,人们确实有各种各样对这门艺术加以速成的尝试,但现在看来不行。为什么?它不符合艺术规律。任何领域都有自身的发展规律,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艺术这东西,你不去弄它,其规律不起作用;你想去弄它,这规律就要发威,要起作用。你想速成,看来很难。
陈裕亮:我们的传统太丰富了,不可能全部吸收,应该有扬有弃。刚才朱司长从自己的见闻和切身体会谈到了对传统的继承,接下来请教李老师,您是怎么来看待对传统的吸收、学习的?
李一:书法的传统如果用时间来划分的话,它既包括20世纪以前的传统,就是古代传统,20世纪以后,包括民国到新中国五六十年代上海帖学的振兴,这是新中国产生的新传统,现在美术界也在讨论新传统,20世纪的传统也随着20世纪的过去而成为过去,我们是从20世纪过来的,在过去我们都认为那个时候是现代,可是现在它也成了过去,也成了传统,所以一种说法是传统既包括古代,也包括20世纪。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书法的本体可分碑和帖2大类,帖学刚才讲了,的的确确是我们的一个非常优良的传统,我们应该继承,那么碑学这一路也不可忽视,帖学衰靡,碑学中兴,是在清代才形成,虽然发生的时间晚,但是它追的比较早,都可以追到隋唐以前,可以追到秦刻、汉碑,甚至到甲骨文。福建有个潘主兰老先生,对甲骨文研究很深,甲骨文发现的时间很短,出土至今才一百多年的历史,而唐宋元明清这些书家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东西,也没见过。今天我们都看到了,潘主兰先生从中加以借鉴、研究,古老的东西是从地下发现的,成为书法学习的新的资源。这个东西虽然发现的晚,但是可以追的年代更早,这个很有意思。关于传统的继承,怎么来继承它,书法和美术还有有一些区别,美术是要状物的,美术可以通过写生、速写等等来学习,书法不是状物,书法必须从临帖、临碑开始,碑、帖就是传统,这是前人留下的,必须从此来入手。开始入门的时候你乱写?乱画?根本不行。只能是临帖或者碑,要踏踏实实去学习。所谓继承,我们从初学者的角度来说应该重点继承前人所留下传统,我们碑帖开始学起,临摹、模仿,这是历史上留下来的好东西,我们就应该这样来学。像日本,他们的书法教育开展的相当好,他们也是从源流开始,从临碑帖,从最基础的东西开始。学习书法并不是说到后来都要成为书法家,而是要通过这种经典的东西学习使我们对中国文化、对中国历史以及审美有一个初步的认识。作为像我们现在这样对书法有一定的研究的,算是专业的人员来说继承仍然是一个大问题,实际上越学越感觉到自己的底气不足。和古人的相比较,感觉明显不足。可能在现在的环境缺少古人的那种心境,所以说我们还应该去很好的继承,很好的像古人学习。这一点有2个例子,第一个像沙孟海,他是学碑出身的,他直到80多岁还仍然在临碑临帖,虽然说他当时已经很有名气,但他还是认为不临不行。就是说即便是你已经有了很深的功力,你想增加你的创新度,你想写出高水平来,还得从对前人加深认识的基础上来进行创作。另一个例子像陆维钊,给王国维当过秘书的,国学底子是相当不错的,他的字很有个性,到了晚年之后他最后悔的最遗憾的一件事情是对二王的东西学习不够,因为碑学的东西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东西,有高低之分。我认为无论是一个小学生也好,还是有一定高度的、水平的书法家,都应该学习传统。
(二) 对话古人
陈裕亮:刚才李老师从笔法、章法、线条等方面介绍了传统,这是我们学习书法艺术很重要的角度。不同时代的书法呈现出来的意态和形象是不一样的,我们现在换一个角度来看,书法本身就存在着碑和帖的差异,想请朱老师谈谈碑帖这二者的传统和区别。您的作品与众不同,我们从线条和结字中感觉到雄强浑厚、古意盎然。
朱守道:书法艺术从美学范畴来看,可以分为两大块,一块是帖学,一块是碑学。帖主优美,碑主壮美。萝卜青菜,各人所爱,每个人可以依照自己的理解对碑或帖加以学习和探讨。有些人专攻帖学,如启功先生,对帖学书法研究很深很透。对于碑,老人家曾有一句名言“透过刀锋看笔锋”,这表达了他的艺术见地,从实践上看他完全走在帖学这条路上,并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说到碑,也有很多人写,如清代赵之谦、康有为,后来的弘一大师,当代也有不少书家在走碑学这条路。有人可能要问,这碑和帖,两者谁优谁劣,学那种更好?我认为两种都很好,各有其特点和优势,不能一概而言,各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理解来加以判断和取舍。当今中国书法界,更多的书法家还是碑和帖两者都写,各人取其所需,加以充实消化。我选择的是一条写碑和写帖相结合的路子。帖的特点,丰瞻蕴籍,清秀优雅,写起来比较平和、静气、小巧。前些时候在友人处看到明代状元的一张作文试卷,上面的蝇头小字,字字珠玑,非常精致,令人叹为观止!古人书写扇面、信札、手卷,尺幅很小,纯粹是很高雅的把玩,不是去参展。当时还没有“参展”这个概念。现在写字,就要面对征稿、评审、参加展览。自从引进展厅效应之后,写小字好象有些吃亏,相比之下,写大字抢眼,有一股视觉冲击力。书法作品要挂进中国美术馆,有不少人就往大的写,八尺整纸还嫌不够,再大,到一丈、一丈二大纸,顶天立地。写小字的可能就不太适应了。写碑讲究气势,看大效果,追求雄强、大气、古拙,不太计较细微之处。康有为先生的书法就是个典型。对于学习者来说,我倒有个建议,帖和碑二者不可偏废,都可作为学习参考,多方面吸收艺术营养,自己加以融会贯通。经过不断临习,比较能心手双畅了,能写大字也能写小字,最好!要精致能写精致;要雄强博大、辽阔苍茫,一上手也能出这种效果。在临习中,碑本,我最喜欢的像《龙门二十品》、《郑文公》、《汝南王修治古塔铭》、《张猛龙》等;帖本,如王羲之《圣教序》、米芾《蜀素帖》、黄庭坚、祝枝山等法帖,我都很喜欢。在书法学习和实践中不断进行比较和调整,开拓视野,锻炼眼力,吐故纳新,从善如流,从而得到许多收获和提高。当然,在学习时要静下心来,作点分析,稍加微调可以,避免大起大落。
李一:我同意守道兄的说法,传统是很丰富的,作为一个学习者重要的是选择,好东西很多,在我们有限的生命当中也不可能全部的都学一遍只能是有重点的学习,最好是挑和你的心性比较接近的碑帖来写来学习,不是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吗,你对这个东西不感兴趣你何必要学呢, 你可以有选择的学习。
朱守道:碑帖的选择,如同面对一大桌美味佳肴,这么多的菜你要通吃是不可能的,首先你没有这样大的胃口,其次你没有时间,你只能选择其中一部分来享受。因此,我只挑选我所喜欢的来品尝,喜欢这道菜,我就紧紧盯住它,慢慢来享用。有的菜虽然很好,但辣椒太多,不合我的胃口,这道菜再好我也不去动筷子。在碑帖的选择上我觉得还是要讲一点科学发展观,选择自己喜欢的,符合个人性情的古代经典碑帖来学习。你喜欢上它,甚至酷爱它,对它就有了浓厚兴趣,你自然会反复去揣摩、比较,深入去分析钻研,达到废寝忘食、欲罢不能的程度,这样一来你事半功倍,成功的机会越大。
李一:学习的过程可能刚开始时什么都学可是后来会逐渐地缩小范围,集中精力的去学。我的理解是一个人学习书法的过程就是对传统的不断的选择不断的认识对自身不断调整的一个过程。我个人的体会 书法的学习过程是和传统对话的一个过程,如对话呢谈不来,谈不来就放下吗。有的开始可能不认为他好的,可能不对你的心境,也许是你这个年龄阶段悟性不到,也可能过十年二十年再写以后又认识他的好处,又对路子了。我个人理解学习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的和古人交流对话的一个过程。
朱守道:李一兄说得好。对话先贤,神与古会,有两个途经,一是读他诗文,如宋代苏东坡相距我们有千年之遥,我们要认识他、感受他,你就用心去读一读世代相传、大气磅礴的《赤壁怀古》,二是读他的墨本,如《黄州寒食帖》,你去琢磨吧,一千年前的这一天,正逢天降大雨,苏老夫子正为茅屋漏水、柴火尽湿、无法生火做饭而发愁,在油灯下一笔一划书写着万般无奈。每当夜深人静之时,读帖的效果尤为明显。清风缕缕,秋声可闻,沏上一杯香茗,与古人碑帖对面而坐,静静读来,思接千载,想当年东坡先生也是这样,在灯下握管在手,专注地,一笔一划地书写着这件神采飞扬的墨本。有时,我们甚至可以感受到老夫子援笔濡墨,笔触抵及纸面时发出的“沙沙”声。读帖就是对话,圣贤就在面前,内心有着一阵阵感动。在与古人的交流中我们不断汲取有益的启示,进而确立自已的艺术表现方法与形式。
陈裕亮:刚才二位谈到了与古人的交流,很生动,充满诗情画意。我们现在临摹碑帖,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古今的一种对话。当然,对话的深度、广度因人而异,有的要深,有的则浅,这与人的年龄、学识、阅历有着密切关系。继承传统,通过无数次的对话,我们所要继承的不仅仅是先人的技法,还要了解书家后面浓厚的理论修养、文化积淀,了解书家获得成功的外部环境和内在因素。其中包括对传统的学习,个性的涵养等等。每位书法家都是一本书,很值得我们研究。米芾的东西我很喜欢,他的作品意态非常美,变化多端,我也很欣赏他的那种博学和率性。除了研究他的技法、笔法外,还要多读书,多临帖,把它当作一门学问来做,充实提高自身的学养,这可能是我们继承传统中比较核心的方面。我想就这个问题请二位谈一谈。
朱守道:好,书法艺术所包容的面很宽,涉及文学、史学、美学、哲学等等方面。比如临帖,写《兰亭序》,作者王羲之是哪个朝代的人,你不能不知道;他所在的那个朝代东晋是怎么回事,他是如何写这件作品的,你就得附带了解了。多接触一批古人,也就一并理清了他们所处的朝代、人物和一些历史事件。了解历史之后你还要懂点文学,比如你抄录古人的一首诗,是律诗还是绝句;拿到一首宋词,你要弄清楚它的词牌?古人的诗写多了,不满足,自己也想学着作两首,作诗可以写大白话,也可写严格一点的,如讲点平仄、对仗、押韵等,这就牵扯到文学,不知不觉,你对诗词歌赋都懂了一些。书法需要审美,又涉及到美学、哲学,在学习中我们的视野慢慢在扩大,艺术理论修养慢慢在增加,书法艺术是涉及面很宽的一个体系,从事者可以受益无穷。刚才李一兄谈到的沙孟海、陆维钊,还有像启功、黄宾虹、林散之等老前辈,学养宏富,国学底蕴十分深厚,作为晚辈来说,除了向他们表示深深的敬意外,特别应该注意基本功的涵养,不断充实和提高。
陈裕亮:刚才朱司长讲了学习传统,神与古会,在追寻古人时由此及彼,由表及里,涉及面层层深入,听了不无启发。我希望李老师能重点给我们谈一下自己与对话的古人体会。
李一:好的,追古人可以这么说,就是和古人对话,和他们交流,在交流当中向他们学习。当然,古人的生活环境和生活方式已经一去不返,我们无法还原也不可能还原他们的生活环境,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特点,我们在当下的环境和状态之下如何来学习古人,我们是从技法来开始学,但绝不是仅仅学习技法,这个里面有个精神层面的东西,就是通过对技法的学习来感受古人的状态。我们可以想象当时的那种环境之下比如说王羲之他们是怎么来挥毫的,当然我们不可能完全像他们那样,那个环境已经过去了,永远不可能回来。苏东坡的环境也不可能回来了,我们今天也有我们的环境,但是古人练习书法的那种精神要学习的。现在的问题是很多人都已经不拿毛笔了。毛笔和一般的知识界,包括教授、研究人员的关系都不大了,毛笔变成了只有艺术圈里的人玩的东西。当然也要看到喜欢书法的人还不少,据统计有几千万人。区别在于书法在过去实用与审美是一体古人的,但是现在的人拿起毛笔来动不动就是想创作,说我今天晚上要创作几幅作品。创作当然无可厚非,但重要的学习古人对毛笔、对毛笔文化、对中国文化通过书法对文化的深刻的体验。
陈裕亮:古代文人的书法学以致用,如写家书,写祭文,有感而发,简明扼要,是真性情的流露。颜真卿书写《祭侄稿》时,正值国家破碎,生灵涂炭,诗人握管在手,心中的悲伤、愤慨、无奈之情感交织在胸,注于笔端,成就了一篇感情真挚、文字瑰奇、书法技艺高超的传世名作,成为中国书法艺术宝库中的璀灿夺目的瑰宝之一,确实是铬守和传承中国书法传统的典范。
(三) 创新之论
陈裕亮:刚才我们谈到对传统的学习和继承,大家从各自角度来加以解读。现在我们来谈谈创新,创新非常重要。我们对传统学习的最终目的还是要形成自己的东西,形成自己的一种独特的风貌、一种风格,所以创新本身是对传统的一种延续,也是对传统的一种发展,所以说创新非常重要。唐朝的法度已经非常完备了,那宋朝怎么办呢?它又在向前发展,当时许多文人士大夫和有识之士,在对唐代的法度研究的同时赋予宋代书法一种新的面貌,就是“尚意”,把这种人的情感构筑出来并通过作品抒发出来,依此类推,各个时代之间形成了不同风貌和特色。
今天我们处在网络发达,信息通畅的地球村里,自然科学的创新无疑是一个国家的灵魂,艺术方面的创新又怎么走呢,在百家争鸣中,各有个的说法,有人说创新会把传统给灭掉,所以今天请二位谈一谈今天我们的创新该怎么走,我们的创新应该用什么样的面貌表现出来?
朱守道:对于“创新”一词,有不同理解。不少人持这样一种观点,认为在中华民族浩瀚的历史长河中,古典文化中的一瓢饮,已足够我们受用终身了。你需要继承的都还学不完,还谈什么创新呢!可能有很多前辈不太乐意用这种字眼。
历史总是在向前发展,对于古人来说,我们是今人,我们继承了过去,在传统的基础上往前发展,再过几百年我们也成了历史,后人可能也在研究我们,这个时代的东西到了那时也可称为传统,我们这种传统又被后人所接受,又加以传承。就个人而言,从事书法艺术的创作,起码注意两条,一是不能背离传统,要遵循其艺术规律。二是大量学习借鉴先人的研究成果,借助先人的肩膀向上攀登。想要艺术创新,我想应该是一种自然的、顺理成章的、有丰厚文化传统为基础的一种作为,这种作为不是做作,不硬撑,不去人为拔高。对传统的继承越扎实、功底越深厚,其发展(创新)也就渐渐蕴藏在其中。沙孟海先生、启功先生的书法无论摆放在那里,我们从众多的作品中一眼就可以看出它来,因为书法风格很独特,很醒目,让你永远忘不了。启功先生从来不说自己是创新,但你能说这没有创新吗?相反,如果有人高调宣布,“大家快来看呀,我现在要创新了”,这种所谓的创新往往不靠谱。
吸收一种营养,书写单一风格,要加以发展可能比较难。我们曾经听到过某位教授一辈子写颜体,因为仰慕颜鲁公为人,又很喜欢他的字,于是跟着颜鲁公走。颜体楷书是一座高峰,你可以接近它,逼似它,你不可能超越它。你写了一辈子,到了一定岁数,体力不行了,眼睛也花了,书写质量开始下降,远不如你中年时候写的东西。当代一些著名书家如沈鹏、李铎等先辈,对古代多种书体进行广泛涉猎、研究和取舍,在融会贯通的基础上自然而然的出现一种新的风采,形成自己特定的书法风格。他们成功的事例也在提示我们,借鉴古人不一定抱定单一,可以是多家,众家,齐头并进。多维的,复合的各种元素的借鉴,海阔天空,反而更有利于我们向前发展。
现在有些学书者,对历朝历代的书法艺术研究成果置若罔闻,不屑与古人进行对话,自己爱怎么写就怎么写,结果握笔如刷,写起字来张牙舞爪、粗鲁低俗。这种所谓的书法不能说没有风格,他还真是出了自己的风格,但是这种风格低下拙劣,经不起时间考验,一阵风吹来就过去了。
无数成功的先例告诉我们,后人学习书法要重视对传统的学习,要充分借鉴先人的研究成果,以先人智慧为钥匙,开启我们懵懂幼稚的脑筋,提升我们的审美品味和辨析是非的水平,放远我们向前探索的眼光。以先人的肩膀作为自己攀援书法艺术高峰的阶梯,有传承,才可能有发展,在古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有所创新,有所作为。
陈裕亮:说得很好!应该说这种创新一定要建立在我们对传统的积蓄基础之上,再结合自己的性情和学养,或者说是你的个性等等,包括现在时代的一种特色,才能够有高度,才能够说他被认可,从而才有生命力。
李一:对。继承和创新是老话题,特别是80年代创新这个词在书坛用的比较频繁。说继承与创新不如谈继承与发展,强调发展比强调创新更重要。“新”就是“好”吗?“新”等于“好”吗?新的东西未必都是好的,好的东西也未必都是新的。现在出现的一些新作品,未必都是好的。比如刚才说到启功,启功这个人在生前不断的被创新派所攻击。说他是馆阁体,没有一点时代意识,没有一点创新味,是保守一路的,没有个性。现在看来,打着创新旗帜的,尤其是流行书风强调个性,但实际上反而是千人一面,相反的保守的启功的字个性却非常鲜明,而且他的格调也不低。
朱守道:1984年我在国家教育部工作时,向启功先生讨教许多。记得有一次在首都宾馆礼堂听启功先生讲书法,台下第一排坐着欧阳中石、刘炳森等著名书家,你可看出大家对启功先生的敬重之情。启先生的课讲得深入浅出,课讲了一半,后台有好多人给他递纸条,主持人每读一张纸条,启先生便作一个回答。其中有一张纸条是“请问启先生,怎么样写字才能免俗?”这张纸条代表了当时社会上一部分人的观点,认为启先生虽然是中国书法家协会的负责人,但写字很俗,没有创意。纸条是对着启先生来的。当时主持人念了纸条内容,启先生在台上眼也不眨,就回答说,“你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因为我本人写字就很俗,让我去指导别人如何免俗,这我做不到。” 启先生的幽默和智慧让全场人人开怀大笑。
李一:艺术是厚积薄发的过程,是一个不断积累的过程,一个人在短暂的一生当中,如果你能够在前人的基础上,你有一点提高或者是发展就不得了了,人的生命非常短暂,艺术是无止境的,每个人都有创作的欲望,你没有创作的欲望你成不了艺术家,但这种创作的欲望如何符合艺术规律是重要的。书法的章法、结构、用笔等要认真研究。前人的笔法是怎样的,你的笔法怎么样能够在不违背笔法的规律基础之上,又比前人丰富一些,这很重要。
陈裕亮:刚才李老师说的那种情况,它仅仅是对工具的一种革新而已,谈不上创新。李老师关于创作欲望谈得很好,朱司长您是如何看待这种创作欲望呢?
朱守道:有创作欲望当然好!这是书法学习和提高的动力。学习书法想发明创造,自立门户,推陈出新,这没有什么不好。但能不能获得成功?就像李一兄所说的要符合艺术规律,符合规律的你可能成功。我最近看看清代何绍基的帖本,后人学他的很多,成功的也不少,中国书协第一任主席舒同先生是学何绍基的,老一辈书法家中还有方毅、楚图南、李一氓等等。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有诗云:“十分学七要抛三,各有灵苗各自探”,民间还有一句老话叫作“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上述几位虽然都学何体,但各有各的风格,各有各的气象。看看这些成功的范例,对我们不无启发。
陈裕亮:刚才两位关于创新或者说发展都有比较深的见解,应该说这个时代创新是一个借用词,从科技上引用到艺术这边来。创新这种东西最终作为一种主流,作为我们未来的传统会延续下去,但也有一些所谓的创新,注重了形式美,忽视了内涵或者纯粹成了一种革新工具,最终昙花一现。我们对于创新的态度,还应该是包容、允许,社会应该引导他,帮助他,让他往前走。最后问一个从创新和发展延伸出来的问题。我们这个时代是多元化的时代,詹建俊老前辈讲的一句话让我感触很深,他说这个时代各种各样的信息太多了,诱惑太多了,怎么办?对于一个艺术家怎么办?他说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学会放弃,学会拒绝。我想问一下,作为一个书法家和理论家,我们该怎么看待这种现象?
朱守道:前不久,我应友人之请书写“知止”两个大字,写出后我望着横幅,不禁沉思半天。“知止”系老子所语,文字极为精炼,内涵却很深奥。
“知止”,我想首先是一种人生态度,“适可而止”。人生活在社会中,诱惑很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要有数。要客观、冷静地深入思考,自己要把握好一个度。因些要学会拒绝,敢于舍弃那些该舍弃的东西。其次,在需要做的事情中,选择必须是要做的事情来做。不是必须做的,就不一定去做。如果不着边际,样样都来,这山看那山高,结果欲速则不达。记得有一副对联说“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很有哲理。人的精力和时间很有限,要集中力量去做最有价值的事情。第三,要用心做事,认真做好每一件事,哪怕是一件小事。不要轻视这些看来不起眼的小事。每一天把每一件小事做好了,积累在一起,就是大的成功。
李一:这个话题比较轻松。7年前我写了一篇短文,大意是青年时代用加法,中年以后用减法。
陈裕亮:也是对前半生的一个梳理。
李一:不可能都精通吗,确实得有取舍。取舍也是相当难的。因为50岁左右这个年龄正是做事的时候,我现在要做许多事务性的工作,可是自己最感兴趣的还是书法。
陈裕亮:就是很自然的心态。
李一:对,很自然,书法这个东西是自己用心的去想去做,很愿意去做的一件事情,因为书法可以修身养性。
朱守道:从事书法学习是怡养身心的一件事,可以给人带来无穷的乐趣。据西方学者研究,人在快乐的时候,免疫力最高,人也越健康。因此,心情舒畅、经常快乐的人,身体素质要比其他人好。在许多地方讲课时,我都不厌其烦地推荐“快乐书法”,希望大家在“快乐书法”的学习中加深认识中国书法,继承和弘扬千百年来形成的书法传统。把学习书法这看来是枯燥无味的事情当做一件快乐的事情来做。一是心境闲适,精神焕发。书法学习是融体力和脑力于一体的平衡劳动,临帖习字手脑并用,既有动也有静,心手双畅,是最好的养生之道。一般说来,书画家的心境比较平和。在艺术创作中,心理经常能保持着一种愉悦的状态,长期专注于艺术创造和构思,避免了外部的不良剌激,有关书画艺术与人体健康这个话题,近年来在茶余饭后经常被人们所谈论,书法艺术也被喻为“艺术气功”,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苏局仙老人102岁时,曾有人向他请教养身之道,老人说,“惟书法而已。” 百岁书法家孙墨佛说:“我的长寿之道就是写字,以书养性”。他每天写上二个小时的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久而久之,心身受到了良好的调整和锻炼。
二是以书会友,宠辱皆忘。每个人总是要有某种爱好和乐趣,有了它,可以丰富业余文化生活,这是调整心态,减轻负担的重要环节。从事书画的朋友以书画会友,笔墨传友谊,是一种健康、高雅的交流方式。写字作画经常在晚上进行,提笔写出一件好作品,心境顿时心旷神怡。现在,学习书法的人数近一亿之众,许多学书者经常有这样的雅聚,把写好的作品分送给同事和朋友,共同分享新成果。“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在其乐陶陶的气氛中感受风雅和斯文!
第三,亲近自然,心无烦恼。从事书画艺术的人们其观察事物的能力和品味深度要比其它人来得细腻和敏锐。书画家以大自然为蓝本,攀援山峦远眺长河落日,在曲径通幽处欣赏万岁枯藤,在小桥流水边体验游鱼之乐。站在大自然面前,不计荣辱,不想得失,形无劳倦,喜气洋洋,体验一种获得成功的愉悦。有些感受只可意会,难以言传,如同小品演员赵本山的广告词,(这东西)“谁用谁知道”。
陈裕亮:好,今天我们面对两位很有成就的艺术家和理论家,谈了很多,涉及的是自古以来一直在探讨的问题。我们处在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在讨论中各抒己见,互相启发,很有意义,尤其是对年轻的同志来说,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很感谢二位,今天的访谈就到这里。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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