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沐：798的变局与中国当代艺术的境遇

798从一个废弃厂房区，到中国当代艺术的“圣地”，一路走来，充满崎岖，也孕育了生机。

一、798在今天不仅仅是一个地标，更首先是中国艺术发展的一个重要现象，它演绎了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心路

798从一个中国当代艺术家的集聚区，进而成为中国当代艺术品的集聚展示地，经历了不短的时间。随着当代艺术在全球范围内的广受追捧，在2006年～2007年，中国当代艺术获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几乎达到了一种癫疯的状态。在这种背景下，798似乎在一夜间成为了一种艺术时尚区。在时尚概念的引导下，时尚化的消费也悄然进场。在强大的时尚人群与强大的消费能力的追捧下，798逐渐成为一种都市时尚审美文化的展示平台，艺术探索的理性精神及边缘化状态逐渐被崇尚品牌的时尚消费文化所蚕食。在消费文化的大潮下，当代艺术从理性反叛到理性探索也一步步进入时尚化的消费圈子，传媒化、娱乐化、时尚化的状态正在成为一种潮流。在这种状况下，798的变局其实正是商业化的因素找准了当代艺术发展的这一态势，所不同的是，在商业的背后是强大的资本，而艺术后边站立的是几乎赤身裸体的人。当市场出现风吹草动的时候，最先离场的往往是站在艺术背后赤身裸体的人。而利益的旗帜会召集更多更大对时尚感兴趣的资本的到来，当代艺术要么在时尚的桌面上与资本握手，要么在时尚的背景下落寞地离开。在时尚消费的聚光灯下，这是我们能够看得见的两种结果。798的变局让我们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有了更多的思考。

二、798的艺术集聚首先产生的是一种关于中国当代艺术的窗口效应

低廉的成本、有序的规划、实用的空间、独特的区位造就了798艺术区。北京798艺术区是前民主德国援助建设的“北京华北无线电联合器材厂”，即718联合厂，是由德国一家建筑设计机构负责建筑设计、施工。注重满足实用，发挥新材料和新结构的技术性能和美学性能，造型简洁，构图灵活多样，这些都是典型的包豪斯风格。这些厂房闲置后，有序的规划、便利的交通、风格独特的包豪斯建筑等方面的优势，吸引了很多艺术家来租用闲置厂房，他们加以改造，逐渐形成了集画廊、艺术工作室、文化公司、时尚店铺于一体的多元文化空间，当然也成了当代艺术的一个窗口，并发挥了巨大的传播效应，成为当代中国美术史上的一个重要事件。

三、与798当代艺术对症的不是别的，恰恰是被很多当代艺术家所推崇的时尚与消费

受世界金融危机的影响，一些国际顶级奢侈品牌纷纷来到中国，798没有理由不敞开怀抱。同样是受经济环境的影响，798各大画廊也生存困难，有退场之势。这进与退之间，在艺术与时尚消费，是冲突还是融合，颇有意味。当下，由于798的画廊基本没有销售量，但是租金与其他费用没降，很多画廊只能靠卖工艺品和小纪念品度日。而另一方面，798正在被时装店、礼品店、咖啡馆、时尚餐厅、超女快男的音乐工作室等所占领。有人指出，现在798最有人气的活动已不是艺术的展览，而是Nike的鞋子、Diesel裤子的发布会，或者索尼、摩托罗拉的宣传活动，798似乎已经成为一个旅游景点、公园或商业中心。关于这种态势，去年年底到今年初798发生的两件事不仅吸引了公众的注意，也为此做了注解。一件是在798的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举办的延续到今年1月份的“迪奥与中国艺术家”的大型展览，开幕式现场国际众星云集，场面如大型颁奖典礼的晚会，熠熠星光将798艺术区照得璀璨生辉，是国际顶级时尚奢侈品牌——迪奥倾力打造，引起了媒体的高度关注与追捧。第二件是在经历世界金融危机的状况下，不少早期进驻798的大部分画家搬走了工作室，艺术家流失严重。798看客多、买家少，向外出租空间的小广告随处可见。看来画廊进入一至两年的冬眠期在所难免。

四、如果将798看作是中国当代艺术的晴雨表，那么中国当代艺术就处在变局中

虽然当代艺术许多观念上的东西不少人们还不清楚，但它与视觉时尚的结合使得大众能广泛参与和欣赏，同时，当代艺术提供了经典绘画所无法比拟的图像和视觉冲击，它的多义化与互文性，使作品的观念深度更深厚。一方面是国际时尚大品牌对798的兴趣;一方面是当代艺术品交易的萎缩。不少艺术家在抱怨798越来越世俗。

对当代艺术的理解，不能脱离我们当今的文化背景，这个背景有全球的，也有我们本土的。中国改革开放30年来，艺术上的变化更多地从一种本土文化的背景下，走向全球多元文化的冲突和融合，艺术家在这样一种时代背景里，寻找各色各样的突破、融合，于是全球多元的文化背景逐渐被人们所认可。我们必须思考什么是时代艺术最重要的东西，艺术被时代绑架了，还是时尚、审美文化等一系列有关艺术本源的问题在拷问我们。看到798举着艺术的大旗，成为时尚的秀场，并走向综合时尚区，在这里当代艺术与时尚的概念界限已模糊，相比于时尚奢侈品消费，当代艺术的受众面与影响力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艺术探索本来就是面向小众的，今天大家要通过媒体传播给普罗大众，只会制造一些所谓的“公共知道分子”，探讨的问题很难有深度，媚俗的世俗化东西就会大行其道，很难进入精神的殿堂。艺术是理性的一次次远游，是创造力的展示。群居在更多的时候是一种理性的不自信与对商业化的渴望，艺术创作是一件很个性化的事情，艺术市场化、商业化是要有更多的人参与的事情。798艺术区一旦形成了集聚的事实，只要商业环境具备，商业化就必然地成为一种选择，艺术搭台、经济唱戏就必然会发生，要么用艺术去拥抱资本，要么用艺术去拥抱创造，这的确是一个难题。

798的变局，可能会使更多的当代艺术家看清自己的命运，艺术规律与商业法则在很多时候是无法包容的，商业进入时尚消费阶段，对偶像及品牌的崇拜只能让资本去垂青很少的人、很少的作品。艺术的创作只有融入到文化的大背景及文化精神中，才能不断走出猎奇与边缘化的状态，在审美文化的支持下，也能够在资本的面前挺直脊梁，而不是资本一打喷嚏，当代艺术就会感冒。

798当代艺术的变局，其本质还是中国当代艺术脆弱的市场基础和参与社会认同的面窄，更多的时候近似一种自娱自乐的感觉。798的变局还让我们切实地感受到了中国当代艺术的境遇，但有一点可以明确，中国当代艺术的命运不仅仅是掌握在当代艺术家的手中，在很多时候，资本及其商业规则也在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五、艺术的集聚一旦产生了品牌效应，商业的介入就无可避免，问题的关键是中国当代艺术如何走

798在变局中，一旦让时尚的消费占领了柜窗与空间的话，当代艺术要不就远离这里去寻找新的伊甸园，要么就无奈地蜷缩于一角。也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经过时尚与消费洗礼的当代艺术家又重新走向这里，怀着一种梦想等待中国当代艺术春天的到来，但这时的798就不再是艺术区，更多的可能是时尚消费区，艺术在这里也仅是一种可供选择的消费而已，而中国当代艺术也许会寻找一种新的集聚。

当我们在谈论西方国家对中国当代艺术资本参与的时候，面对798给予我们的变局，国家在强大公共积累支持下的文化战略就不会得到应有的启示吗?中国当代艺术在发展的过程中，即便有再多的问题与不足，但它仍然是中华民族文化艺术中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更多地应从798的变局中，看到更多的意味深长的东西，在经济大潮下，看到艺术生存的基本境遇与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