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杨       来源于:中国民俗文化网

    生活在雪域高原上的藏族人民,以其生存的力度,秉赋的深度,素质的强度,心灵的亮度,长久以来,深深震撼着我这个研究民族民间文化的学人。在氧气最稀薄的雪域,却有着最嘹亮的歌声;在空间最辽阔的草原,却有着最浓烈的人情。当我把文化的研究与人类的生存意识、生存方式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学会了如何解读雪域的奥秘,如何寻求不同民族间的相互理解与尊重。

不断提高文化品位是旅游产业开发并得到持续发展的灵魂和生命。当我们思考如何进一步开拓安多藏区的旅游事业时,就不能不把如何突出和整合这一广袤地区的文化特色放在首位。大家都知道,优美的自然景观,绚丽多彩的藏族民俗风情、藏传佛教文化和红色旅游这四者是安多藏区最重要的旅游资源,而通过创造性思维,将它们有机地整合在一起,使其成为拳头产品,则需要我们大家认真地思索。如果对安多藏区旅游资源的本质特征缺乏深层认知,如果没有创造性的思维,不会解读现代人心,不能满足现代城市人群的精神需求,任何旅游产品的开发都难以成功。所以,我在这里要提出一个口号:“解读现代人心,满足精神需求。”这应当成为我们今后从事旅游产品开发的重要立足点之一。
请允许我先举两个例子来说明“解读现代人心,满足精神需求”的重要性。第一个例子是芬兰圣诞老人村的建立。每年圣诞节之夜,西方的孩子们都甜甜的在梦中期盼:一个穿红袄、戴小红帽的白胡子老头,驾着驯鹿拉的雪橇,唱着欢乐的歌曲,从冰天雪地的北极飞驰而来,把一个个心爱的礼物送到他们的枕边。圣诞老人原本是欧洲童话故事中的人物,十八世纪才开始有圣诞树的布置和扮演圣诞老人给孩子们送礼物的节日风俗出现。西方各国的旅游专家都感觉到这是一个有意义、有开发价值的民俗旅游项目,纷纷提出自己的创意和设想。其中争得最起劲的,有芬兰、挪威、瑞典、美国的阿拉斯加和冰岛的格陵兰,因为这些国家的一部分地区都在北极圈内,具有地理位置上的优越性。但为什么最终被芬兰的“圣诞老人村”旅游景点夺去了游客呢?客观原因是芬兰境内紧靠北极圈的拉布兰省首府罗瓦涅米市北郊,早就建立了一座标有北极圈的纪念碑,以往的旅游者们都喜欢在那儿拍照留念;主观原因是芬兰国家旅游局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就组织了一个“圣诞老人村工作组”,集中了一批人才,对建立“圣诞老人村”的可行性进行了认真地讨论、设计和具体操作,并于1984年在罗瓦涅米市北郊建成了举世闻名的“圣诞老人村”。其中有圣诞老人邮局、驯鹿园、餐厅、传统的小木屋和琳琅满目的纪念品商店等,成为世界上最有吸引力的旅游景点之一。比如,不论什么时候去当地旅游,只要给圣诞老人邮局缴纳15芬兰马克,并留下自己的家庭住址,就一定会在圣诞节前夜收到圣诞老人发来的圣诞贺信和小小的纪念品。人们明明知道这个人造文化景点是非历史、非真实的,但为什么又被它深深吸引呢?这正是设计者们的创造性思维发挥着关键作用。因为,现代工业社会和市场经济充满着竞争、压力、烦躁和种种不确定性及难预料性,幻想和逃避已成为都市人群的普遍心态。设计者们认定:现代旅游是一种文化之旅,精神之旅,建立在童心和幻想基础之上的“圣诞老人村”,不但是孩子们的乐园,也是领他们前来的父母和爷爷奶奶们的乐园。它会唤起中老年人对童年时期的美好回忆,使他们暂时忘却紧张的工作和孤寂的处境,远离现代城市的喧嚣和心头的苦闷,去重温儿时的梦幻,追寻那早已逝去的情怀,像天真的孩子们一样,享受着难得的、那怕是片刻的美好人生。芬兰人所创建的“圣诞老人村”的成功,给我们以重要的启迪:传统岁时节日是可以商业化的,有关节日的标志物(如圣诞老人贺信、小木屋、驯鹿拉雪橇的纪念品等)是能够转化为可包装、可出售的旅游纪念品的。只有善于解读现代人心,千方百计地满足人们的精神需求,旅游产品的设计才能获得成功。这一原则,应当成为现代旅游开发者、项目设计者的重要思维模式之一。
再一个例子是关于人与大自然关系的。法国人让—克劳德·罗歇在四十多年的时间里,录制了2000多种鸟的鸣叫声,建立了他那被称为“希代尔”的世界著名的“大自然之声”音像出版社,大量发行令都市人群着迷的鸟鸣声磁带、唱片和光碟,年销售量达500万法郎。罗歇先生的创意来源于现实都市人群生活的缺陷感和紧张感。因为,人类本来就是自然之子,本能地同大自然有一种亲近感与和谐一致性。然而,在当今工业化和市场化正在高速运转的地球上,许多事物都呈现出种种非自然化的倾向,在人群密集的大都市里,这种倾向尤其明显。被各种噪声和污浊空气弄得头昏脑胀的人们,被快节奏的竞争弄得心烦意乱的人们,活得很忙、很累、也很苦。在他们内心深处,埋藏着许多困惑和失望情绪,难免产生远离现实生活环境,逃避到“香巴拉”或“世外桃源”式的“另一个世界”(the other world)中去的幻想。这正是出于无奈状态下的现代都市人心理自我调适的对策之一。只有投身大自然的怀抱,使人们在湖光山色、鸟语花香中享受到短暂而宁静的人生,感受到“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陶渊明《归田园居》诗中句)的欢愉,使他们失序、失衡、失望的情绪得到缓解,使心灵得到安慰与净化。法国人罗歇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使他那鸟鸣声的音像产品红遍了世界。
通过以上两个例子,我们就可以体会到,安多藏区美好的大自然、纯朴而祥和的原初性民俗文化,以及能使人们纷乱的心灵归于平静的宗教生活,都是治疗“现代都市文明病”、恢复被扭曲了的人性的最佳“疗养院”。但是,要把这许许多多的“疗养院”保护好,建设好,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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