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怀念“手写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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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在广州国际文学周暨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盛典期间，举办了一场“回望手写时代”的文学手稿展，展出的是中国现代文学馆馆藏的1980年代作家手稿，包括巴金、莫言、汪曾祺、刘心武、刘斯奋等16位名家的24部作品，期望新媒体时代的观众们通过阅读作家的手稿，和他们进行一场“见字如面”的跨时空对话，重温手写书稿的时代魅力，致敬一个文学时代。

这次作家手稿展的策展主题是“回望手写时代”，上世纪80年代是文学创作红红火火的时代，当时文坛上的重要作品都是由作家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他们在作品中的“手写体”，带着时代的鲜明文化特色，蕴含着丰富的文化信息。有人这样评价，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当代文学迎来了手写时代最后的黄金时期。

这些作家的手写体，带着他们生活的经历，折射着他们的职业特点。比如，莫言曾做过连队通讯员，经常出黑板报，《透明的红萝卜》的手稿字体有明显的“黑板报体”痕迹，“一看莫言当时的手稿就知道，那字儿是黑板报的美术字”，“但莫言后期的字体发生很大改变，这是在手稿里面看到的，电脑上看不出来，非常有意思”……

通过手稿，普通读者可以窥见作家写作的过程，可以看到作家是怎样炼字炼句巧用文思的，看到他们内心的审美要求，怎样进行思考，进而感知那个时代的语言风格和流行文化风尚。

作家在文学作品中的 “手写体”，也并非是一个作家的个人语言行为。作品要出版，必须经过出版社编辑们的修改、补充、完善，所以一个作家出版的作品往往是作家和编辑们的共同产物，甚至还有出版机构的影响，可以说，“手稿体现了作家的创作初衷，也体现了手稿出版的精神、灵魂所在”。

然而今天，我们已经进入电脑时代。人与文字的关系，书写与阅读的基本形态，书写的方式正在发生重大改变。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作家们开始陆续放下手中的笔，改用电脑写作，延续了几千年的手写方式逐渐成为历史。而时至今日，文学写作的书写方式越来越技术化，作家手写的稿子在当下成了新鲜事物，文学质量较佳的纸质手稿已非常稀少，“手写时代”慢慢远去。

电脑时代的到来，确实为文学书写方式带来了新变化，不仅快捷、方便，也利于文字作品的传输、存储。但是，正像作家赵大年所说：“电脑用久了，我也提笔忘字，还写错别字。和我一同换笔的剧作家吴祖光，舍不得他的一笔好字，早把电脑卖了；诗人顾工因为字句推敲，一首诗写不了多少字，也就不用电脑了……”

尽管身处电脑时代，但文坛上还是有不少作家仍然坚持文学作品的手写习惯。有了解贾平凹的作家说，贾平凹写一部长篇小说大概要用到300支左右的笔，以致经常“把手写烂”，中指小关节经常有乌青。贾平凹说“只有握着笔才有灵感”，他创作时将横格稿纸竖起来用，并且完全不受框格的束缚，畅笔抒怀，不乏工整，字里行间涌动着他的情感波澜。创作至今，梁晓声还是在用最传统的方式在稿纸上一笔一画地写，梁晓声说“用电脑敲字是快，但会影响我的思维”。王安忆写作时，不爱用电脑，始终坚持手写，她甚至拒绝网络，“电脑打字与速度有关，但写作不需要速度，只是一个脑力劳动”。

这样看来，用电脑打字的技术思维，与不少作家文学创作过程中的文学思维、艺术思维容易形成矛盾和冲突。对他们而言，文学写作的艺术规律和表达需要，决定了“手写”的方式的确有其不可替代的价值。

在这个“回望手写时代”的文学手稿展上，透过一部部珍贵的作家手稿，我们看到，在这个电脑书写的时代，仍有作家坚持不懈“手写”创作。在看到这些手稿中流露的自然文笔时，我们所感到的惊奇和兴奋，不仅因为直面了作品的形成过程，更在于从中认识了人。手稿的意义，也许是在这个浮躁的时代中，作家们对于一种精神、价值、信念的坚持和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