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现实的生活“三棱镜”

电视剧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部是什么。

如果你没有见证《亲爱的翻译官》“吐槽与收视”齐飞的奇观，也难逃《欢乐颂》“三观话题”的陷阱；这边三口之家《小别离》折射“中国式教育”，那边《中国式关系》拆解人际关系……随着2016年前三季度电视数据的陆续出炉，当代都市题材电视剧的表现，可谓在古装、谍战、玄幻IP等类型外，掀起了一波高潮。

2016年1—9月全国电视剧备案总量为892部，其中当代都市题材备案量最多，达到354部，而成为“爆款”的不过五部。槽点制造看点、看点催生热点、热点反哺卖点，当代都市类电视剧饱受争议的同时，已体现出话题性、网际化、都市范三大特征。

打造过《北平无战事》、《琅琊榜》的制作方，在4月中旬拿出的《欢乐颂》，被业界认为是“自带光环”的出生，但在东方卫视和浙江卫视开播近两周，52城收视率未过1%，位居《武神赵子龙》《我是杜拉拉》之后。这样的数据想必让投资方出过一身冷汗。但至收官时，该剧收视一路走高，大结局直逼2%，实现了低开高走、收视率翻倍的戏码，正是依傍了“话题”二字。

五个不同背景与阅历的青年女性，自带“精英”、“富二代”、“凤凰女”等标签，一旦放大到“阶层”的话题里发酵，就再也不是住一个楼层乘一部电梯的画风，而成为评论者们身份自动代入的论坛。毛尖撰文称“《欢乐颂》就是一曲金钱颂”，另有评论者启用了犀利醒目的标题：《欢乐颂：曲筱绡的善良，比邱莹莹的蠢可怕10000倍》。翻译一下就是：富二代的“伪善”，比“凤凰女”的愚蠢于社会有毒10000倍。曲筱绡在成为众矢之的同时，演员王子文收割了无数粉丝。编剧本身对于这一富二代的人设，以及被导演纵容的角色嚣张，激怒了善良而自尊的“吃瓜群众”，却让更加矫饰的女主角、海归精英安迪获得了不被谴责的“救生圈”，让樊胜美们成为“金钱治愈系”的活教材。

王尔德说：世上只有一件事比被人议论更糟糕，那就是无人问津。

在网络时代，比恶评更糟糕的是没有评论。《欢乐颂》话题阅读量破了40亿，依傍现象级的话题量扩散，《欢乐颂》收视增高，操盘方炮制话题亦有迹可循。在大结局前后的价值观大讨论之前，剧中的餐厅、居住小区、以及职场角色等已经在社交媒体、公众微信号铺设了一波又一波生活时尚、职场人生的话题，与社会现实无缝对接的企图和与之产生破绽的失焦，使阶层互撕与和解成为最大的话题。对资方来说，他们不会向“三观尽毁”的舆论投降，而更愿意为收视捷报跟单。《欢乐颂》第二部建组的消息放出，已代表炒作话题可以变现商业红利的通途。而通途的核心枢纽，是网站播放。

如今，电视台再也不是网站的带头大哥了。当话题被激活，一部剧在网站播放量的拉升，直接反作用于电视平台。前三季度排名前15的电视剧，网络播放量均破亿。除了《欢乐颂》以“百亿”之姿倒挂电视平台之外，《亲爱的翻译官》成为电视平台中“傲娇”过古装剧收视数据的新宠，当然，这与湖南卫视平台本身的收视群体以及独播的方式不无关系。

剧中有一处情节，是男主人公的母亲利用网络来“黑”儿子与恋人的关系，反受牵制。剧外，以行业剧自诩的该剧上档后，却成为“自招黑体质”，搅动了小小的“翻译圈”集体吐槽。苛刻的评论认为：“翻译只是本剧的装逼道具……所以建议该剧的官方简介中加一句：本剧目标观众为非涉外人士和杨幂、黄轩粉丝，翻译专业人士免进。”当“专业”人群细细地数落剧中各处细节的虚假以及情节的刻意之时，男女主人公的相爱相杀、终成眷属依然成为收视的终极保障。

吐槽大军的本身或已成为传播主体，成为网络时代用户体验、网际交互的鲜明特征。《亲爱的翻译官》的成功似乎宣示着这样一个信息：上世纪80年代《渴望》与90年代《金婚》所标榜的生活真实，远远低于当下剧情中俊男靓女情感虚构的观赏价值，以及粉丝经济的偶像满足；它甚至告诉我们，王丽萍《媳妇的美好时代》的都市家庭伦理与六六《蜗居》擅长的男女情感博弈，她们的“都市性”已成为过渡产品。受“二次元”文化影响的一代人，更愿意在《微微一笑很倾城》的“过家家”情节里，享受“真实”与“虚拟”的快感。更愿意消费杨幂、黄轩的“CP”组合，而无关乎角色的职业标签。2017年，杨幂继续以投资人和主演的身份炮制《谈判官》，让我们愉快地说定，就让“行业”成为更地道的道具吧。

让电视剧继续成为巧克力，有点苦，有点甜，可以让公众兴奋地迎接下一颗的味道，也可以让文青洁身自好地拒绝廉价的卡路里摄入。《小别离》秀的是中产二代的移民焦虑，《中国式关系》描摹了官场与商业文化的圈子缩影，他们都是不同包装与价格的巧克力。别指望电视剧取代小说的功能，产生思考的意义。让它们成为《北京折叠》那样来缓存你对阶层的终极拷问，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与其让《欢乐颂2》发出向未来妥协的信号，不如像《欢乐颂1》，就这样成为现实题材的一面多棱镜，回应2016这个时代。